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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推荐]生命树 [打印本页]

作者: 蓝天之音    时间: 2004-4-18 23:02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棵树,那么生命最终是一块雕完的木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曾经被绿叶生长过。
                 
  地球这枚硕大无比的种子,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得到滋润。大海的胚胎把她孕育,是谁把生命注入她的体内?狂风驾驶着细雨急切地驶入干渴的大地,无声的骤雨初歇碾出波涛的快感。被阳光丈量过的土地有了生长的尺寸,人生的荒原使这把尺子于浮躁中得以喘息。灯灭掉之后,依靠闪电的惯性有点燃了后半夜,直到生命的电池充电以后,互相松开。游离的DNA重新组合……
                 
  夜过去了,所有的影子都站立起来。
                 
  一棵枯树用自己的木头谱曲,火在歌唱它的颂词。而鸟儿却找不到枝头,哀婉地念着生命的悼词。树倒了,孤独的守侯几百年后,静静地长眠在这片它曾庇护过的土地上。埋在地下的树根是地下的枝,树的心之碗轻轻浸入冬的沉默,盛满春雪晶莹的泪滴。
                 
  夜深如海,银河便是它的灯盏。群星之中,有一颗将指导我的生命通过那不可知的黑暗。被黑暗淹没的日子太久了,我,一棵树,要结束靠地下水生活的方式。我感到阳光的重量啦!啊,阳光,请抬起你的脚,别踩住我不放,我和太阳之间只隔一层雪,我的影子是朝向太阳的。亲爱的风啊!从我的头顶繁殖春天吧!
                 
  世界在生命的早晨敞开了它的光明之心。我听到陷落在油画颜料中的鸟儿急切的鸣叫,窗外已是春天。生命的枝和叶出土了,那股轻拿轻放的劲,最起码憋了几千年,每天,我都想拦下一个春季的脚步,走遍冬季过后的每一处风景,但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太阳。今天终于醒来,把根引出梦的歧途。大地原谅我吧!当我举起我的枝头时,又把地球踩低了一点。
                 
  生命就是一所房屋。生活在天空的房子里,我躲在墙角,瞄准窗户呼吸,新鲜的空气,压进我的肺。春雷滚动,那是我第一声啼哭。啊!我又获得了新生。每一滴雨都用自己的姿势,从天上下来,那是我欣喜的泪。白云像从我身上脱去的胎衣,幸福的飘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一、春之蓝
                 
  滴滴嗒塔的小河,弹奏一个黑与白的永恒主题。雪化了,在地母的呵护下,我渐渐远离地面。春天属于蓝天,小树代表了大地的愿望,踮起脚来向天空张望。田野里的花是我的微笑,柔嫩的柳条是我的长发……
                 
  地母从向日葵的托盘中挖出几粒阳光,希望我像它们一样,长大后能照耀太阳。绿叶弹奏鸟儿的乐谱,树枝在大地的怀中撒娇。对面的河中浮游几只白鸭,羽毛都绿了。是谁画过“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图,可又有谁晓得鸭子知不知。生命随地下的根一起延伸,阳光从几片翅膀上掠过。树叶是我的名片,我把我的名片送给鸟儿,请它把我的理想打给远方的云。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我感到你的抚爱了。啊!你是大地的乳汁。
                 
  阳光明媚,树上长满春天,二月拉着三月的手,甜甜蜜蜜,在黑土地上弹奏着春曲。青蛙叫了,阳光似橡胶一般,把春天的体温粘在青蛙身上,一块被及时投入大自然信箱的草地,上面贴满蝴蝶般飞来飞去的邮票。笑容如花,我的笑容扇动鸟儿的翅膀。我的脸上可以筑巢。一个忧郁的声音,筑巢于逝水年华。春天会驻留多久呢?
                 
  鸟儿用歌声数着新长出的绿叶,鸟儿唱错的地方,是春的颤音,因为它看到叶片上睡着两条虫,啄木鸟在鸟儿的惊叫中赶来了,把钉子一样的虫子吃掉,使我免于一次浩劫,你可知道,两只虫子打算生育多少孩子?
                 
  啄木鸟飞走了,于是鸟儿又开始在我的树叶上谱曲,唱我想唱的歌。但我总感到油画中的那只鸟,骚动不安,望着这只唱歌的鸟儿,想飞过来。后来我才发现由于画家的粗心大意,只画了一只。蝴蝶、蜻蜓互相追逐,轻浮的诗者,分不清雄雌,对雌性的夜莺表达爱情。但是,只有雄性的夜莺才会歌唱呀!
                 
  我喜欢对比强烈的色彩。一个黑猩猩手捧雪莲,咳血的太阳,在我的头顶盘旋。那是绛朱仙草的红豆吗?蓝蓝的天空浮过几朵白云,羊群是绿海的点点白帆,每只羊身上都佩戴着我的忧伤。酋长的女儿,在牛奶的沐浴中长大,一匹黑马驰过,她望着春天远去的草原,在我的枝头下哭泣。是马儿践踏了我的爱情吗?
                 
  绿色的叶子,渴望月亮下波光粼粼的水。雨水叮咚,我的快乐写在绿叶的茎脉之上,我的思想随着闪耀的绿叶而闪耀,我的心灵因日光的抚动而歌唱,我的生命偕万物一同浮泛于空中的蔚蓝、时间的黑暗之中而感到畅快。我似一只巨手插在天地之间,紧握年轮。生命的天空掠过一片黑色的云,我的心同大海拍拍抵岸的波浪,渴望抚爱这个阳光熙合的绿色世界。根已很深,狂风来吧,让我迎接你。黑云遮掩住光明,受到光的接吻便成了天上的花朵。我和云对话,和小鸟嬉戏,小鸟跳动了春天,和云的对话使我体会到自由的快乐。
                 
  春天是成长的季节,在河水边长大的我,春风过后,把我托付给森林,那是我的家园。沿着金质的路标,奔向太阳。为了赶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倾听爱的声音,雄鸡站在我的枝头,踮起脚把我的脖子挺成一支阳光的竖笛,不必吹,鸟儿早已成为空中的音符。阳光从鸡冠上漫开去,照亮了世界,迎接又一个新鲜的早晨。
                 
  二、夏之绿
                 
  雨的影子遮掩了夏天,凶猛的电光用它的爪子抓向天空,乌云很快地集拢到森林的黝黑的边缘。我向暝暗的天空撞着头,羽毛零乱的鸟儿,歌声湮没在窝里。河水正在疯长,患巨人症的河水漫出河道,来到我的脚下。河中的鱼儿翻着肚皮,鱼肚上的那些波浪,曾洗劫了我的家园。雷云在天花板上裂开,六月的阵雨落了下来。
                 
  一棵移植的树依然用绿叶谱曲,绿叶是一个孩子,他的力量就是成长。河水卷走的不是我,林子将我团团围住。水退了,在我的脚踝周围,长出十朵蘑菇,天空为我戴上了七彩光虹,鸟儿齐来祝贺。生命里留下许多罅隙,从此传来生命之泉的音乐。
                 
  但是光明又一次被暴风雨偷去,海鸟与波涛相遇,平静的海面涌起。飓风寻求属于它的破碎的美丽;飓风正出经海洋与森林,追求自己的声音。安静些吧,我的心!这是我的祈祷者的经文。树欲静而风不止,埋在地下的树根深深抓住泥土。让我来迎接你吧!我是一面大旗的桅杆,让我来撕裂你阴沉的面纱!云的黑幕被树梢击破,打开黑暗的口袋,迸出黎明的金光。
                 
  远处的山峰现了,我要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我是山顶的那棵树,流云在我的脚下。我的欲望是把彩虹的色彩赋给那只不过像云雾一样朦胧的天空。听着大雁的叫声惊落白云,我有种出类拔萃的冲动。我的爱属于大地和天空,我是大地与天空的信使,把根对蓝天的情意传达。大地对天空说:“你收到了我的情书了吗?”雷声隐隐:“我已在绿叶上写下泪点般的回答。”我本是天与地的精魂,我是大地之灵,我是天之骄子。我的周身套着太阳的光环,明净的天空只属于我。烟囱把天空的明净拔向另一个高度,蓝天变得虚无。
                 
  绿色是生命的本真,没有绿,我将死去。清晨,一滴雨在绿叶上闪动,我会感到很舒适。世界充满绿,否则只能抚摸骆驼的尸骨望着满眼的黄沙而叹息;没有绿,世间岂不成了沙漠,大自然还会剩下什么?
                 
  大漠、孤烟、落日,多么雄浑的气象。那是生命凝结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可谁又能说,这不是走向死亡之夕阳的喟叹呢!垃圾不断往森林移动,吞食草地的边缘。如今的抒情田园诗,不得不发出干渴的哀号。绿色正在被野蛮的文明装进铁罐高价出售,面对此景我独怆然泣下。
                 
  对绿色的追求是对生命的渴望。我对生命的理解是这样的,让我们真真实实地活着吧。我的地母啊!在我的一生中,我也去过贫穷沉默的地域,他们是我忙碌的日子里得到日光和空气的几片空旷之地。在那里,我可以体会到无墙壁阻隔的广大。昨夜的风雨刷子一样洗去空中的毒质,新鲜的空气自我的肺部呼出。
                 
  战争也曾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痕,刀斧在我的周身雕刻着生命的力度。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射向我吧!天空飘过洁白的云,为我的伤口扎着绷带,然后幸福地飘向远方。不再落下雨点或再起风暴。从万物的愁苦中,我听见了“永恒的母亲”的呻吟。曙光又一次升起,鸟儿唱着绿色进行曲,给今日的早晨戴上了金色的和平。
                 
  三、秋之黄
                 
  秋天的夕阳,在我的出生地迎接我,那血红的霞光,不就是我的胎记吗?
                 
  夏天的花朵被秋天果实的炮弹,炸得七零八落。站立在旷野上,任岁月的风沙葬我于秋的黄尘之中,作为文物出土。我的头发的窝中孵出了几只鸟,他们也已长大,飞走。我感到了一种世纪末的无奈,在死亡冲刺的过程中,我不愿跑得太快,甚至希望停下来左右看看,但我又怎能把握得住继续前倾的姿势。
                 
  生命本是大江东去。河中的太阳似一顽皮的孩子,在河中跳跃,不肯上岸。因为它感到秋水的凉意了。日光在水波上跳舞,好像不知疲倦的织女之梭,编织着金色的岁月。秋天来了,生命是一只渐渐远离太阳的壶,我感受到体内的水凉了下来。请还给我那扇没有装过锁的门,让我孤寂的灵魂有个温暖的住所。没有房间也请还给我,这是我对秋天的交待。中秋的月亮,被河水中的太阳打磨,镀上金色的光泽,就像一面镜子。我的树冠在镜中也变圆了,远远看去,好像绿色的亮。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个标准的球体。天空中的鸟儿也这么说。
                 
  风从芦苇上倒下,霜花又从天上忧伤的返回。九月的风竖起一座生命之碑,我们在它的面前只有献花的权利。秋的天空落英缤纷,埋在地下的根使树枝挂满果实,我看到秋云空空地不载着雨水,但在成熟的秋天里,可以看到我的充实。
                 
  叹息的是被遗忘的花瓣,在黄昏中,这花成熟为红艳艳的晚霞。出嫁的红盖头,映红了火烧云。夕阳,这样近地挂在树梢,透过婆娑的树叶,摇得粉碎。真美啊!天与海燃成一片。一头羊,站在夕阳中想,多美的神情!铜铃在它的脖子上叮当作响。夕阳很慷慨,对谁都不蛊惑,只用红红的色彩把我披挂。深秋的田野,似哺乳期女人的脸,长满黄斑。
                 
  刮过麦田的金风,似条蛇,穿过两个季节。沿着衰草萧瑟地爬行。空中飘着雾,那时雪花的影子。红叶霜染,飘零而落,以吻的姿态亲近山野。风又把秋拾起,漫成软绵绵的路。一场秋雨淅淅沥沥,铺在衰草上,沿着生命的跑道漫延。一圈又一圈,却总也跑不圆,这是生命的椭圆形规则。
                 
  秋叶,我的孩子们,你们都成熟了,飞吧!秋的韵脚,踩着叶,风收获金灿灿的诗章。落叶把秋连成片,叶雨坠地不肯散去,飘转着惬意地跳着桑巴。大地生长绿意,成熟旋转颈联的韵律,叶肉化为尘泥,筋骨还透着绿。多情的西风,吟哦着江南的绝句。
                 
  石头经过几百年的风化也会支离破碎,归为尘土。树木之躯在风刀霜剑中孤守漫长的岁月,也许是谙熟老庄之道吧!生命本轻,可又是谁赋予我生的厚重呢?
                 
  秋风拿着我的名片——秋叶,去拜谒冬天,风独自回来,落叶们改乘春天的地铁,几个月后在回到我的身边。
                 
  我也只好乘地铁而去,义无返顾消失在秋之深处。
                 
  四、冬之白
                 
  在我的背后,雪花蒲公英般降落。整个雪原,绝不是我向冬天投降的旗帜。我是一位戴着白帽的看护妇,为大地母亲,抚平身上的创伤。岁月把理想的黄金埋回地球,就需要更多现实中的价值死去。在寒潮到来之前,我把全身的水分蒸干,放血的感觉真凉啊!
                 
  死亡是生命的一个季节。太阳的部落给历尽磨难的我们带来光。匆匆掠过的候鸟,将声音消遁于一枚幻想的六角徽章。水如身体一样开始变硬,佩戴着这枚白色的勋章。四季的河流冲刷着万物,使一切生命的实体,无法戍守昔日的容颜。过往的花草、树木、雨雪都是生命的过客。大树守望着一条长流不竭的河,日落日出,任雪的先知,验证卜阵、爻辞和松塔的预言。我去过很多地方,在这一季句号来到我的身旁。爱与恨已使我身心疲惫,如今我只有抱着没有弦可弹的木琴,在风中。我真不知道,我也有老的时候,雪花般的白发纷纷下。回首来时路,我的每一次回头都拧伤了我衣服的领子。我感叹,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生活方式,当我无所作为时,就典当时光换几滴水度日,我还依稀地记得,当铺的位置就在棺材铺的隔壁。我曾经笑过,棺材离我们是多么遥远啊!可现在,我多么希望把典当的时光赎回来呀!多少次我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但是我知道,那里的钱不会比当来的多出一分。生命是公平的,给每一个生命的实体都是一次性的不可逆转的短暂时光。
                 
  对明天的太阳,总是有太多的那样这样的幻想。相形之下,我的要求很简单,请太阳从西边升起,让时光倒转。我无法躲避严寒,却能在冬天找的温暖。再冷的冬天,只要不丢失生命的火柴和火柴皮,空气也可以用来取暖。我是恒温的动物,我的体温始终是三十七。我的根伸入地下水,那是永恒的生命温泉。我靠典当血液维持生命的热度。假如能使大地升温,请把我埋入地下。
                 
  在生命之旅中,我遗憾我没有青春的照片,我从来未被装入底片。但我又庆幸,生命最终是为玻璃而活着,低头,面前的大海已是玻璃千倾。我们一遍一遍地擦拭,但我们都会看到那一天,在他的碎片前,我们苍老的容颜。
                 
  我终于成了与床相似的木头,活着的时候不曾注意,原来床就是棺木的萌芽。我的诞生只是为了长成死。冬日每株白色的枝杈里,都寒满了绿色的牙齿,它要把冬天一口一口地吃掉。
                 
  大地之母啊!再用你的身躯孕育我的生命吧!冬天再冷一点,就可以把虫子冻死,那时候,寒冷的阳光穿着棉袄,而在火炉旁,我却在喝着浓香的茗茶。划亮生命的火柴吧!点燃满地的火树银花。面对阳,我恨不得能用后背去胸怀世界。
                 
  棺材上冰冷的文字,像蚯蚓游入土里。它们正翻耕灵魂的语法,帮助我偷渡到花朵的圣经里去。生命很短,只是一条历史的虫,迅速地从我身上爬过。
                 
  我的心中,有一条树根攀援而上的藤蔓,通向春天的鸟巢。古墓中的树木把它们的年龄向活者展示,曾经的水分久久不忍蒸发出去,因为那是生命之泉的痕迹。它只属于树根,棺材的遗嘱正沿着地下的木材盘旋而上。
                 
  生命正如冬天铺就的一张白纸,上面渲染着春的蓝天,夏的绿野,秋的黄泉三种生命原色。
                 
  生命被年轮一圈圈地碾过,长成树。然后被刮开让人观看他们的掌纹,哪一环更像太阳或是月亮……
作者: 深爱华健的鱼    时间: 2004-4-18 23:32

秋天的枫叶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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