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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贴]那年二月我丢了个女孩 [打印本页]

作者: 周贵妃    时间: 2004-4-23 21:46


那年二月我丢了一个女孩


  很偶然,那天晚上停电了,半夜醒来,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收音机,听了一会,才知道已经是午夜两点了。哈,这个时候,正是一群人沉睡,另一群人跳舞或者做爱的时候。剩下多少孤独的人,会守着一台收音呢?我苦笑。
  当时播放的是一档谈心节目,我根本没有情绪去听,寂寞叫我烦躁不堪。只很短的时间,忽然心血来潮,大概也是实在无聊吧,我拨通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按照收音机里说的号码,响了一边,居然接通了。女主持人喂喂的招呼我,叫我先关掉收音机。这是第一次给电台打热线,我就说,我是搞音乐的,是个鼓手,现在在家养伤,我很郁闷,想找个人说说话。接着就卡了壳。女主持人问,这位先生,还要说什么呢?我就说了我的电话,想想又说,我三十岁。
  挂掉电话我停了有三分钟,就那么趴在床上。这个角度,从我左手边敞开的窗子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半颗月亮。
  我准备从新打开收音机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抓起电话,“你的伤口还疼吗?”那边说。
  是个好听的女声。我楞了一下,说,“疼。”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这是个很暧昧的时间,两个陌生人,开始没着没落的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问我,“平常在哪打鼓呀?”我就说,“天南海北的三流舞厅,哪要去哪。”她说,“哈,赚钱不赚名啊。”我说,“是是,你真聪明,一说就明白。”她笑着说,“那是。”又问我,“你们乐队几个人啊?都多大岁数呀?”我就说,“4个,20到40的都有,我正好加中间。”
  接着我问她,“你多大了呀?”她西西的笑,叫我猜。我说25岁左右吧。她夸我你真聪明。我笑,“那是多少呀?”
  她停了一会,说,“20”
  忽然这时电来了,电视机哗哗的吵,我说你等等,然后我挪着找遥控,把电视关上了。
  再拿起电话,说,“我回来了。”她说,“你嫌我年龄小?”
  心里话,我是有点失望的,大半夜的,总是想做点什么,可闹了半天,是个孩子。不过嘴上,我还是说,“哪会。年轻好呀”小女孩忽然笑了,笑的咯咯的,她问,“你对我有感觉吗?”我心里想笑,嘴上说,“有啊。”
  她不依不饶,问我,“什么感觉?”
  哈,“爱的感觉,”我说,“我爱你。”然后我在话筒上很响的亲了一下。“宝贝,”我叫。
  那边忽然不讲话了,我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尴尬,她说,“算了,我该睡了。”就挂了电话。
  我像只猴子,挂在树上捞月亮,半中腰水里的月亮也没了,我被掉在树上,就那么掉着,上下不是,寡寡无味。
                 
  这一夜失眠。腰开始隐隐做痛。索性拔掉电话线,直到天亮,才浅浅睡着。
  没想第二天夜里,我又接到了她的电话,只一句我就听出了她。她拿着话筒问,“你的伤口还疼吗?”说实话,我挺喜欢这样,夜静悄悄的时候,有个人只说说话,也是不错。已经三个月,我几乎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系。这个女孩的声音好听。即便只是说说话。虽是画饼充饥,可无聊的日子,总得打发。
                 
  我问她,“你在哪?”原来我们居然不在一个城市。没想到电波也会翻山越岭。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她说我是鼓手,一定要我唱歌给她听,我拗不过,唱了几手闽南歌,还用嘴打了几首曲子给她听。我说没文化,只好搞音乐了。复员以后就一直搞这个,就是人没本事,在圈子里没混出名堂。现在老了,也不想那么多了,有口饭吃就行。只是一个人久了,开始想女人。我说着哈哈的笑。她也笑,我问她,学什么的,她说学的都是不爱的。上了两年了,几门课她都没数清过,接着就说,她喜欢写小说,曾立志做个小说家。说着语气就淡淡的,我说好啊。流浪鼓手邂逅著名美女作家。她就又呵呵的笑。我也开始笑。很久没有这样跟人聊过天。她忽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有。有个同居了两年的。分手了。才不久。”我没打算骗她。
  “真的受伤了?”她接着问,我说,“是。”
  她说,“怎么伤的?”
  我说,“背人背的。”“不是打架?”不是。“
  “怎么了?”
  我忽然很想说说王月。大概人都需要倾诉。向一个陌生人,黑夜里,避免接触,我的语言忽然就跳了起来。我说,“给你个故事,说不定能写小说。就我说的那个,哈,她叫王月。恩,很漂亮,女人里的精品。呵呵。我们有三个月没见面了。三个月前她生日,我们去外面吃饭,完了后一起往回走,我那时没有钱买礼物给她,当然,现在更没钱。我就把她从一楼背到六楼,对,就是背着玩。王月1米7,120斤。我讨她开心。那天我们也的确玩得很开心。太开心了,第二天,我接到电话,说上海有个场要赶,当时她已经去了公司。因为那边催的很急,早晨10点我就坐船去上海,路上我给王月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不在福州,王月很恼火,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船还没到上海,我就感觉腰不对劲,一到上海,我想这腰大概是扭伤了,谁知原先说好的场子又有了问题。我在上海歇着,这时接到了王月的电话,她忽然向我吵,说叫我拿出10万快钱,她立马嫁给我。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叫她别闹,我这就回福州。王月很冷的说,回来也没用,我今晚就跟别人睡。当时我的腰伤已经受不了了,大老远赶来上海,结果扑了空,什么活也没拦着。瞧了一个中医,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本来就是穷人的,没钱。恰巧我认识的一个熟人,说有船回大连,问我要不要走,我想走吧,到了东北,认识人也多,怎么着也好说,最后就那么回了大连,借钱又回到了沈阳。然后跑到我妈家,一躺下去,三个月就没起来。”她说,“就这样了?怎么再没联系呢?两年总有感情的呀,10万她也没有乱要那。”“哈,没乱要,可我没钱,1万块都拿不出。再怎么找?已经很不要脸了,后来我打了很多次电话,她都不接。圣诞节那天,终于是打通了,她的声音很淡。我们不知说什么,我问,是不是有人了?她说是,我就说,找个好点的嫁了吧。是的,我累极了,我准备放弃了,30多岁了,我没钱。这几个月,一分收入都没有,我妈继续养活我,每天还要给我换药。30岁的大男人,脱光了衣服,要老妈换药。放弃了,就这样吧。”说完之后,我也很累,就说,“就说明天你在给我打吧,累了。”然后拜拜。可是第二天她没有给我打,第三天也没有。
                 
  这件事情过去了大约一月,我的腰渐渐康复,基本恢复正常。我弟弟在大连,叫我妈过去帮他照看孩子。一月前我就能下地走动,就让我妈就放心去吧。
  一天下午,电话铃响,我拿起来,那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你的伤口,还疼吗?”是个很好听的女声,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她。就说,“疼。想你想的。”她说,“那你出来吧,我在沈阳火车站。”我很吃惊。说不出话,她说,“你能走吗?”我还是不能相信,我说,“你别开玩笑了,我都老了,不是你们孩子了。”
  她说,“开玩笑你来吗?”“来,”干吗不去,我可以当是去火车站散步。我没理由拒绝一场听起来不错的艳遇。尽管,尽管,怎么说呢,从那天晚上停电起,接下来的事情都像是梦一样。
                 
  我在沈阳火车站,果真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我是指,看起来。长的眉清目秀,皮肤很白,白到憔悴。她个子不是很高,小巧的样子。背了一个大大的橘色包包,整个人更显得小小的。我跑过去,帮她卸下背包。她望着我说,“你比我想象的要老。”我尴尬的笑,“风吹日晒的,显老。”
  接下来我试探性的挑逗她,事情居然就这样按照我设想的发展。顺利的出乎意料。只是她的血,流到我浅绿色的床单上时,叫我狠狠的吃了一惊。后来我对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小孩子,怎么不知道说。”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在我旁边发出轻轻的鼾声。小嘴微微的撅着。眉毛轻轻的拧在一起。她睡着了,是个孩子。我就也疲惫的睡去。
  三天。接着,不顾一切,天昏地暗,我们在一起,不分昼夜了三天三夜,她是个悟性极好的女孩子,很聪明。几乎是一点即通。我囚禁了四个月的身体,释放的淋漓尽致。现在回忆,那三天真的全是快乐,记得有一次,完了后,她问我,“你爱我吗?”我当时真的很想说爱,可是又怕她要我娶她,我哪里有钱结婚呢?我点了一只烟,没有说话。她再没问,很怪异的笑了,我当时忽然很想看她的眼睛,但更怕看她的眼睛,只好转过身去睡了。可能是太累,我很快睡着了。再醒来,她就走了。留了一张条子,说她该回去上课了。
  我开始不安。觉得愧疚,时常做梦,梦见她小小的脸,一会又满是鲜血。
                 
  过了两星期,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按照电话号码,找上了门来。打开门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警察说,“是牟先生吗?”我说,“是。”旁边一个矮点的,念了一个电话,问我,“是您的电话吗?”我说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她有关。接着是种不祥的预感,十分强烈。我有点恼,她到底想做什么!都是自己送上门来得,而且也满了18岁!
  迫不得已,把一群警察请进屋里,后面,还跟了两个中年人。那是她的父母。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她读大二,家里的独女,几个月前,得了一种奇怪的血液病,需要不断的输血维持生命。病很麻烦,但有的救。问题是,这一下,给弄出了她和她的父母,无血缘关系。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间断性的治疗中,她执意从家里搬到了学校。两代人的关系极度恶化。换血的钱,大概也弄的两个大人心烦意乱。不留神工夫,她就失踪了。家里人找翻了天,又报了案,一点消息没有。今早,她舍友才说,好象有个沈阳的,网友什么的,经常打电话。邮局查了电话,跟着就赶来了。
  我老实说,来过,住了三天,两星期前就走了。我还拿了她留的那张纸条。下来了几个警察做记录。调查了又有进一个月,无果。我很担心在我这找到她,又急切希望,快点找到她,可是一个月,一点动静也没有。哗啦啦大堆人马,集体就消失了。我的生活也就这样,给砍了一下。我想算了算了,我睡过的女人多了,这件事情再与我无关了。
  真的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关于她的消息。
                 
  记得那个中年妇女在我家的客厅里,哭着说,我们怎么会不爱她?养了这么大,可这孩子,硬说这世上,没人爱她!
  她问我,“你爱我吗?”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我怕掉进一个毫无意义的自责里,痛苦终生。我,我想人生如梦。
                 
  这之后,到我的腰恢复的完全和常人无异。我又和朋友开始跑场子,我休息的这些日子,原先的整了几年的乐队解散了。几个人都不愿再这么飘下去。40岁的那个,开了一家小铺面,20岁的那个,磅了个款婆去了国外,和我差不多的这个,最后也去了海南。我一个人还留在沈阳,看有别的人跑场,就跟去打鼓。过了这个年,我32岁。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再也没有激情。总是串调或者跟不上。也不愿意去远点的地方,老在沈阳周遍打转。终于有一天半夜,我从床上爬起来,扔掉了那两只,跟了我多年的打鼓棒。一个人,32岁我一个人。一无所有。
  可总是要吃饭的。一年前的那个女孩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拿起笔,开始写小说。说不清我为什么会写小说。这几年在外面跑,见了不少人和事,也认识几个文艺圈得人。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这一写,三年过去了。我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
                 
  后来,写字的好多朋友见了我都说,看名字,想着是个娇小的妹妹,没想见了人,居然是这么个标准的东北大汉。你丫男人,怎么起个女娃名?
  我,我尽力去忘了。可是,三年,那个二月给我丢了的女孩,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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