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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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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牯岭街
时间:
2004-9-4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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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敲风！客途秋恨
2004-9-1 13：35
她乘了车到了海滩，下午的天空，白云向前涌动着，好像风云聚变，好像断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天空只留下印象里的一线尾巴。她走向沙地，海风微微吹，她的裙子贴着小腿。海滩上的人热闹非凡，他们坐在伞下戴着眼镜晒太阳，漂亮的女孩子高昂着头拉着手欢声笑语走过，男孩子们透过眼镜目送她们远去。小孩子拿着水桶堆堡垒，母亲们蹲在小孩子面前，亲昵地把着小孩子的手，小孩儿娇气地撒泼耍赖，母亲生气了，喝一声，小孩子委屈起来，张大了口哭泣，接吻的男女面庞稍稍离开，瞄一眼吵架的母子，两张嘴唇又合在一起。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冲上岩石，冲碎了水花。
她走向宾馆，拿了一张椅子，搬到离潮水七八米外，她面朝大海，坐在那儿。下午的阳光已经稍减烈热，天边的红霞慢慢飘来，红色的光浮在蓝色的水面上。伞下的人们睡着了，漂亮的女孩子身边围着帅气的长着青春痘的男孩子，他们说着笑话，男孩的眼睛像一只狼，机警地观察女孩一颦一笑，女孩子天真浪漫，她们的牙齿分外白，比手中的贝壳更亮洁。小孩子的堡垒已快成型，国王的议政厅，王后的卧室，公主的花园，王子的猎场，小孩子乌黑的手举着一面旗子，他举棋不定，国旗插在什么地方最威风。
母亲拉着小孩子的手，她说：“我们去吃海鲜，明天再来插旗。”
“我不要吃海鲜，我讨厌螃蟹的爪子。”
“我们不吃螃蟹，吃乌贼。”
“乌贼会放墨水，洗黑我的肠子，我要插国旗，我要统领大军。”
母亲拗不过孩子，她拿过旗子，顺手把旗子插入一片沙地，小男孩来不及阻止，母亲已经把那面旗子插入公主的花园。“天啦，那是公主的花园，天啦。”小男孩难过地要哭出声来。
“公主不好么？王子都是和公主结婚的。”母亲安慰小男孩，她觉得小男孩不够浪漫，不天真。
“我才不要公主，破公主，一点用也没有，只会哭，连个苹果都不会吃。”小男孩一脚踢翻公主的花园，旗子倒下了。
母亲拉着小男孩的手，她说：“好吧，好吧，不要公主，就不要公主。”她带着小男孩朝宾馆走去，小男孩嘟着嘴，走一步，踢一脚沙子。到了半途，母亲又说：“骑士出征，都是为了高贵夫人的爱情，公主，公主，公主是傻瓜。”母亲咬着半个嘴唇。
她坐在那儿，听着母子的交谈，渐行渐远，她听见那小男孩的叫嚣，他说公主是破公主。她面朝大海，想象小男孩的眉目，她想该有一双倔强不屈的眉毛，眼睛乌亮乌亮的，她想不出，笑着，小男孩的脚步声听不见了。
她坐在海滩前，潮水一波一波地向前涌，后浪推着前浪，前赴后继，她看着远方，眼角却瞄到浪花，一点点地接近她的双脚。
有人走过她，好奇地看着她，走远了，犹回头看她面目，女的说：“她那么漂亮，可是一个人。”“是么，也许她在等人。”男人说。“等人，有那种等法的？”女人瞟着男人，眼风怨责。男人对于自己的回答不能得到女人首肯，有些尴尬，他说：“谁管她，反正我们要去吃饭。”说着他搂着女人的腰，回头看一眼那女人，那个女人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天渐渐黑下来，红的晚霞和黑的天混沌了，海风渐渐冰凉，沙滩上的人陆续向宾馆走去。鲜少的人留在沙滩上。女孩说：“我们回去吧，妈妈要找我了。”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再玩一会，我们慢慢走回去。”“不好，迟了，妈妈会问的。”“那我们现在就走，不过你明天再出来。”女孩望着灯火辉煌的宾馆，心不在焉地说：“好吧。”男孩盯着女孩子的脸，他说：“你一定要来，记得，我在那第三块岩石后等你。”“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两个人推推搡搡朝宾馆走。
潮水离她只有三四米远，潮湿的水气沾湿了她的双腿，裙摆已经吸饱了海水。有人唱歌：“花繁浓艳想容颜， 云想衣裳光粲。新妆谁似？ 可怜飞燕娇懒！”女声悠长的声音破在浪花间，断断续续，像吸不上气，又有人大笑哈哈哈，又像关云长，或者更像张飞怒吼，她听着，觉得可笑，她笑着，回过头朝歌声望去。那是一个黑影走在沙滩上，风吹着他的头发，月光照着他的头发跳着舞。
她回过头继续看海，海上的明月倒在海水里，那男人走过她，一阵酒风拂过她的面，只隔一秒，潮水冲上来，咸湿的水气淹没了酒气，无影无踪，只剩下那男人唱着：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栏杆。远处，宾馆里有人放鞭炮，砰砰砰，如打鼓如打梆子，放完鞭炮，有人放烟花，隐隐传来女孩子欢呼的声音，男孩子在点烟花，烟花再美丽，都不像女孩的眼睛，天上的星星。
沙地更湿了，半个椅子陷在沙子里。她的裙子已全湿了，潮水拍打着她的双脚，漫上她的小腿，然后缓缓退下去，一波又漫上来，退下去，反反复复，像抚摸，无节止的，冰凉的，像侵蚀的风沙，一年年把石头变成小石子，小石子变成沙子。
她像个化石坐在椅子里。
月亮照着沙地，照着海水，照到她的脸。她的脸上全是海水，海水沾湿了她的面，然而她的眼睛却是干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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