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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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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aking323
时间:
2005-7-7 11:03
流
(零)流
流是一个动词,也是一个名词。流水、流逝、流失、暗流、流年、流云、流光、流浪、流散、漂流、暖流、寒流、非主流、潜流、流泪。在时间的流里,我们不停的流浪、流泪,我们静静的,看着似水的流年,流过年轻的手指、苍老的面容。在时间的流里,那些人与事,他们在不停的扑面而来又转眼的擦肩而去,无声无息的,隐入黑暗中。
天空,它已经张开了它巨大的翅膀,就像一个巨大的胃,它要将我们吞噬、消化,然后吐出几许的尘与土。从现在开始,让我们流吧,随着时间的沧浪之水,一起的流动,一起的,流浪。
写下这些文字,然后,在幻想的时间的缺口上流浪,带着青春,带着渐渐流去的年华。
(一) 流水
海畔尖山似剑鋩, 秋来处处割愁肠。
若为化得身千亿, 散上峰头望故乡。
我想,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故乡的那条渐渐瘦去、渐渐积淀的小河的。孩提时候的清澈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淤泥和没有生气的污水。当年在河里捉鱼的孩子也不在了,他们不知散落何方了。小河旁边的竹子依然茂盛,每年的夏天或者秋天,总有一批竹子被砍下,然后运往那喧闹的代表繁华的城市的工地上,然后又被丢弃。
流水旁边的人家始终没有变化多少,依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这样的人家已经渐渐的减少,那看起来很洋气的楼房渐渐的占领了青砖,覆盖了略带灰白的黑色瓦房。在河边的玩耍的孩子也渐渐的少了起来。他们已经脱离了泥巴成长,他们的手里不再有竹子制的用小小野果作子弹的“直筒枪”了,他们有会响起音乐的塑胶枪、仿金属枪。在有些茫茫的田野里,你看不到一个疾奔如飞的少年,你也看不到一个满脸泥巴满面笑容的孩子,现在的孩子们衣衫整洁,鞋子很漂亮,头发梳得很有条理,干净的额头,总是泛着聪明的光,可是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似的。
每次在田野里张望,总是想起那些拖着鼻涕的日子,额头上总带着淡黄色的泥土,头发里有稻草的末屑,手里总会拿着一根直直的木棍或者看起来很奇怪的竹棍。把棍子或者一拄,一手叉着腰,站的腰干笔直,然后就想着,自己就是那顶天立地的孙大圣。一挥手,“孩儿们,上啊!”,于是前赴后继的就有伙伴们的棍子往自己身上招呼,于是就大呼的跑了起来,声音响彻田野,响彻那矮矮的山丘。那静静的流水,这时候也有了声响,那生长的竹子也轻轻的舞动起来。到黄昏的时候,金黄色而略带粉红的晚霞把不太宽阔的谷场映照得分外的好看。夏天的时候,人们流着汗,在黄昏的暮色里,把金黄的谷子收起,囤积。谷场上的少年,汗水把他们的衣裳贴在后背上,女孩儿额头上的刘海被汗水粘住了,然后汗水就会从她们柔柔的脸上流下,滴落在地上。在黄昏的金黄阳光里,这样的场景,如漂浮在流水上的叶子一样,流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远去,然后淹没。可是,我知道他们依然在,在时间的流里,我不断的寻找着。
流水依然,那矮矮的山丘上的路,是否已经荒芜?那些路,通向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地方,可是,已经很少人去走了。那些走过这样的路的少年,已经散落在天的各个地方。他们有的成长,有的永远年轻的站在原地。
那条小河,已经没有了多少鱼儿了,可是总是有些孩子带上钓鱼竿挎上一个小小的箩,三五成群,静静而认真的坐着,在黄昏的暮色里,默默的看着那流水,那浮满金黄的水面上,有没有鱼儿跳出?有一根浮草漂过,孩子们依然镇定如常的注视着水面。那是一根青绿的稻草桔梗,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打了个转,然后不停下脚步的,向远方漂流。在流水里,不露痕迹。黄昏渐渐的远了,水面上,浮起了水气,黑暗,已经在远处铺开了它巨大的帷幕。那根青绿的稻草桔梗,它是否会继续赶路?又是否会被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挡住了去路?是否会被旋涡吸入不知名的黑暗里?是否会被伸出水面的树枝拦截?黑色里,看不见水面的事物,看不到除了黑以外的任何颜色。
那静静的流水啊,是否就是黑色的?为什么,任何的事物到了你的怀里,都失去了踪影,都失去了任何声响?那些少年、那些金黄、那些路、那些呼喊、那些少年的奔跑,怎么都不见了呢?
流水继续的流淌着,而我们,也要继续上路,继续告别,继续的哭泣,然后成长。
(二) 流逝
我坚信,我如此热爱的一切
绝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贫困生活的全部颤音
这不可思议的一腔热情
――勃洛克
当额头的淡黄色的泥土渐渐的隐入我们的肤色里,我们就背起了那简单的书包,开始上路。
从一开始,周围的伙伴一群一群的从身边经过。在人群里,我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我想,如果就这样的一直走下去,我就是幸福的。天气很好的春天,就可以在淡淡的雾气里,在微微吹拂的有些冷的风里,在一个约定的地方,或者路口,或者某人的家门口,等着伙伴,一起在早晨的阳光里走路。有雨的夏天,如果雨不怎么大,就穿上雨靴,打着伞,专门的往有水的地方踢踏着上路。看着水就在脚下却没有渗进鞋子里,总会泛起一种莫名的满足,不为什么,就为那混着泥土的雨水在脚下漫过、在脚下淌过。在黄昏里,一群孩子一手拽着书包,一只手在空中挥动着的往家里奔跑,在田野上奔跑。那呼喊的声音依然响彻漫山遍野。身边的人群不停的后退,在人们的惊诧和嘟嚷里,那些少年奔跑不断。在微微的灰尘里,那些年轻的奔跑的身影,如果你看见了,你一定不会忘记。
坐在颤巍的木椅上的我们,趴在充满凹壑不平坦的桌子上,听着老师在粉笔的灰尘里说着故事,而窗外一定会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叫着。于是就知道了,有一个词语,叫做飞翔。于是在作文里,总会有些句子出现“飞翔”这样的词语。渐渐的朦胧和模糊里,我们知道了“理想”的隐约的涵义,说不出来、写不出来什么才是理想,却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紧紧的攥在怀里。当老师布置作文“我的理想”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却发现自己要实现的东西太多,要成为的人太多。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去想过怎么实现,因为总是理所当然的幻想着,自己还没有长大,时间还有那么多呢。
站在相思树下,看着那落下的花,淡淡的香仿佛如自己的翅膀,想着自己就是那飞来飞去的鸟儿。仰望天空,相思花落下,天高云淡,有许多自由的鸟儿飞翔,周围依然有奔跑的伙伴。就这样的静静靠着有些老的相思树,等着上课的玲声吧。那时侯,一定没有谁想过,我们的少年时光啊,就在那天高云淡和嘹亮的读书声里,安静的流去。
第一次的分别,或者说不叫分别,只是像往常一样的放学回家,像往常一样的奔跑着的回家。像往常一样的拽着书包,在漫山遍野的野花的香味里狂奔、大笑。一张张充满严肃和稚气的脸就在一刹那的被定格在一张几乎发黄的照片里。仔细分辨,已经数不出几个人的名字来了。有人已经远去,永远的远去;有人已经变的面目全非,失去了可以辨认的印记。那个略微带着羞涩的女孩,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那个满面严肃的男孩,现在染红了头发,在某个街头对着路过的女孩子吹口哨或者对着另外的染黄头发的人对骂、对打;那个一说话就紧张一紧张就脸红的男生,如今却要坐在铁窗旁边了此余生;那个很懒成绩却好的男生,如今骑着自行车,开始了为口奔忙的生活,在凌晨的时候就在路上奔忙,大清早就会在街头叫卖;还有许多的人,已经面目模糊,分不出谁是谁了。在人潮如涌的街上,有哪个人,是我当年的伙伴?我经常这样的想着,想着想着就发起呆来。人潮渐渐的将我淹没。那来去的人潮啊,不就是在流动吗?我想我只能顺着和他们一起,向一个方向漂流,然后在另一个街头的某个地方,停下来。
随着身体的成长,许多东西却是在丧失和逝去。从可以奔跑的田野上,来到那不可以随便奔跑的大街上,我像忽然失去了力量的孩子,无力的走着。那陌生的一切,汹涌而来。霓虹灯里,粉红色的人们的脸充满了一种我不知道的表情。他们仿佛什么都有,而我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就仿佛没有疼痛。
蜗在菁菁的校园里,不停的走来走去,看淡黄色的云,听无色的风,用手盛着那带有花瓣的雨,然后就是坐在窗边,等着那个丁香般的女孩子走过。注视着云朵的时候,在心里又有一个词语升起:远方。其实,故乡就在不怎么远的地方,每次想起故乡都用起远方这个词语。仿佛远方就是好的,而故乡,也是好的。莫名的没有原因地,总是对远方带着不同寻常的执着。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远方而存在似的。那年的如山峰般的洪水没有让记忆留下多少印记,只记得那棵古老的榕树,在洪水的淹没中巍然耸立,不动如山。还记得那些洪水刚退后的街道上的异味,让人难受。还有,那个小小的丁香般的姑娘,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些什么,吵架倒好象是吵过几回,也忘记了当时的情形。就这样的,第二次的分别,在洪水和雨水里,冲刷得了无痕迹。也没有多少悲伤的味道,只是不停的说,未来会更好,愿你飞得更远更高。而那理想,不再被笔尖写下来,而是彼此的说,然后记在心里,又或者没有对谁说出来,而是放在心里,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能被人见了,怕被些什么未知的东西掠夺了的珍藏着。那时候的我们坚信,分别不是终点,是起点,起飞的点。
可是一切都好象是命运预定好似的。许多的人像许多不同的河流,流向不同的地方。许多人也在我们的视野里失去了,许多的河流,不知道是干涸了还是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去了。在那个小小的城镇里,居然有那么多的分流,有那么多的看不见的河流。有人去了远方,有人开始在大街小巷里不停的流着,有人回到了土地上面对那金黄的稻田,有人却是一点音信也没有。生活在这时候,却多了许多的陌生而扬起的脸孔。同样的,他们比我们带着更多的梦想或者理想,他们要飞的,甚至比我们更高远。同样年轻的未来啊,就这样的在一个地方汇集,当时的自己想着,是如此的莫名的激动。总是以为,路,才刚刚开始。一切才刚刚铺开。是啊,一切才刚刚铺开。命运的花香、命运的沙子、命运的荆棘,都只是刚刚铺开。几度的,就要离开那菁菁的校园,就要离开那些如我一样年轻的脸,总是不停的咬牙的对自己说,我要继续走下去,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可是,在无力的抵抗前面,命运是不屑一顾的。我对父亲说,我不相信命运。那时侯,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和勇敢,把一句话记住然后写在成长的路上:“所谓理想,就是永不放弃。”对于那些冷暖,我仿佛有了些抵抗力。我想,我没有放弃。
看得远些,更远些,更远更远些。孩提时候的话,依然记得,可是那个夹杂着花白头发的中年人、我的老师――他曾经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要我努力,也曾经用力的敲着我的头,曾经在一个街道的转角偷偷的塞给我几块钱的人,曾经再次见到我时却略到羞涩的人――他去了,没有对谁说再见,去了天堂。而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暑假的时候,他手弯里挎着一个陈旧的挎包――那几乎灭绝的公文包,上面写着“上海”二字。那时侯他的头发几乎全部白了,他的脑袋每晃动一次都是我感觉到一种恍然和难受。生活的艰难依旧,生活的压迫依旧,生活的无奈依旧。他更显得苍老了,脸上也黑了许多。而当时的情形,我居然记得不太清楚了。他似乎把我拉进一个小小的饭馆里要请我吃饭,然后满面关切的询问着我的近况,然后就说着当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趣事,每当说到我的调皮和聪明,他总是神采飞扬的。而那满头晃动的白发,总是让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后来,好象是他付帐的,后来分别的时候,我没有说些什么,甚至没有对他说你要保重这样的话。他好象对我说好好学习要考大学之类的话,然后他伸出手,我知道,他好像要摸我的头,后来却只是往我的肩膀上放了一下,然后就走了。我忘了说再见,看着他转过身去,他高高的躯体已经佝偻了下来,背也有些驼,而我最深的印象是,他的白发在我的眼前一晃一晃的,在街角处,转眼就不见了。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居然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下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就听到他因为腰间的肿瘤去了。在小镇的街道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每次走过那条街道,我都会停下,曾经有个人,把手放在我肩膀,说些温暖的话。我想他一定是去了天堂,是的,在那个天堂里,他依然会挎着他的“上海”牌挎包,走来走去。我没有问家人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当时的自己,是怕流泪,在众人的面前,我不能这样。现在想来,忍不住的泪流满面。我知道,现在我惟一能做的,是记住他的名字和他的满头的白发。他姓吴,名裕华。他是我的老师,永远的。他是个简单而平凡的人,他高高的背影,满头的白发,将永远不会在我的心里逝去。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他一定在天堂里注视着我和我的眼泪。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向你问候,我的老师。
在那十多年的时光里,我想我是以一种流动的方式成长的。在我的路上,有那么多的人和事都不见了。而我只能无力的看着他们离去。我不能在旷野里呼喊他们的名字,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力量。我已经不会奔跑了。那个对着天空说出自己的理想的少年,那个对着车来人往的马路有些惘然无助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最美丽的清醇和坚硬,他学会了许多的应付自己和别人的方法,他学会了不去想什么叫从前,什么叫理想。至于对于那个丁香般的梦,他对很多人和自己说,那是虚无的东西,那是从前,那是没有的东西,我们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遗忘。
那些记忆啊,难道就这样的遗忘了么?那些人和事,难道就这样的流逝了么?我没有把这些话大声的呼喊出来,在这个狭窄的城市里,我不能如此喧哗,不能随意的呼喊,不能随意的奔跑。我只能真的,看着那些人和事,静静的从我身边和身体里流过。有一种莫名的疼,在弥漫着。有一种莫名的痛,在身体里蔓延。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成长?那些流逝,在一个空空的夜晚,又浮了起来。
(三)流失·丧失
弟来电话了,而我却没有接到。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1987年出生。今年不满17岁。他现今身在广东的一个城市里打工。春节的时候,他比我离家的早。大年初十,他就和另一个比他小一岁孩子坐上了南下的客车。去的时候,他踌躅满志对我说,大哥,下次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要买个手机,顺便给你一个。我没有笑他,他的脸不再是充满稚气的面孔,额头上的伤疤让他很好认,他笑的时候就会嘴角撅起,露出那一对虎牙。他已经有了喉结,说话的时候,不再那么的清脆。去年的夏天,他刚刚在一群孩子中毕业,成为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可是,他却笑着对我说,哥,我不读书了,太差。他说的是他自己的成绩。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可是小学四年级时的一年休学,几乎让他成为脱缰的野马。而当他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已经尽力了哥。在他没有做出要南下的决定的时候,他依然像个大孩子,和那些小孩子们到处逛着。而自从他做出要南下的时候,他就开始跟那些比他大的甚至比他大很多的成年人在一起到处的走着。他学会吸烟,不时的发烟给我抽。他也学会了喝酒,父亲不在的时候,他就给我倒酒,然后拿起自己的酒对我说,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多年的照顾。当时的我几乎跌倒在地上,放下酒向他的头狂敲。心里默默的想,我何曾照顾过他?在他休学的时候,他曾经与父亲争执,“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读书,大哥却可以(上学)?”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答的,如果问我,我想我一定无地自容。
大年初十的早上,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他干净而明亮的额头上,那个小时侯跌倒时留下的伤疤依然是那么的容易辨认。他揭开我的被子一角,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手有些温热,经过我的脸的时候并不冰凉。哥,我要走了。他依然是撅起嘴角的笑,那对洁白的虎牙格外的好看。我看着他,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有些时日,我就要返回那大学的校园了。当我夹着书在校园里安静的走的时候,他在哪里?“小心点”,我只对他说了这三个字。我会的,哥,你要好好读书。我要走了,门外有人等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那时侯,是黎明,南方的天空还没有亮起来,天还下着雨。我又把被子盖过头顶,我怕他看到我的泪水。听着那雨声和摩托车启动以及远去的声音。他只有简单的行李,可是他要走的路,却并不是简单而轻便的。
在还没有亮起来的黎明里,一个少年在雨水里赶路,只是为了沉重而简单生活。而他仅仅是那么多少年中的一个,而刚好,他是我的弟弟。他未满17岁。而与他一起的另一个少年,还未满16岁。可是他们,比我更早的远走他乡。在城市里,许多的与他们同龄的孩子,他们的路应该是坐在宽敞而明亮的教室里展开的,他们也同样的聪明伶俐,即使不怎么努力学习,也应该可以考一个高中,然后考一个大学。他们的同龄人在教室里一边朗读着唐诗一边在看着“新概念”的作文,然后又一边埋怨父母给自己买的衣服不够时髦然后就偷偷的打起瞌睡。他们还可以在下课、放学后去网吧或者在家里上网:玩游戏、聊天、看邮件、发邮件等等。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一大早就要起来,在简单的早餐后就是不同强度的劳动,他们坐着或者站着的地方叫车间、流水线,不是教室。他们的衣服要自己买、自己洗,他们不能打瞌睡,因为那样会危及生命和自身的工作。他们口里念念不忘的是哪家公司的工资高,哪里的饭菜便宜,哪里的老板对自己很重视或者很刻薄。他们很少能请到假。他们几乎没有双休日,他们不会或者不能上网。他们对父母更多的是思念而不是埋怨或者什么的。他们在我们安稳的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或者为了找一份工作而在烈日和寒风里奔忙。那诺大的城市,他们经常不敢到处乱走,怕迷路。他们对生的艰难,有了最初而残酷的认识。可是,不停的奔忙,总会让他们迷失。他们喜欢钱,因为那是他们需要付出血汗才可以得来的东西。可是,谁记得呢,他们仅仅是些少年。在他们生长的地方,总会有一中野蛮的力量,把他们拉离他们淳朴的生长轨迹。他们没有老师在身旁,没有父母在身旁,他们很容易丧失自己。在他们还没有能力辨认这个世界里的是与非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把他们推向了是与非的边缘。少年的本性,一旦得到释放,将是可怕的泛滥。那风雨飘摇的文革和红卫兵,就是明证。接下来的,就是可怕的青春,可怕的力量。人们习惯的把他们当作成年人看待,因为他们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可是,这些水晶般的少年,却被放进了一个什么地方?紧张而劳累的生活,将会使水晶迅速的流失他透明而美丽的本性。而有一点是我们一直没有承认的,他们与他们城镇里的同龄人,是两个被区别对待的群体。甚至,相对与那些坐在教室里的昔日伙伴,他们也是被区别对待的。他们的喜怒哀乐,是被忽略的。
默默的,我有些愤激了。而更多的,是惭愧。听父亲说,弟弟要回去上学。前几次的电话,他总是不停的问我,哥,你的英语六级考了没有,你什么时候去实习,期中考试了没有,什么时候去找工作,学习怎么样。其实,他不知道什么是英语六级,也不知道什么叫实习。对于校园,他始终念念难忘。在不等我回答,他就开始说他生活的艰辛,说他的工友,说他的工资,说他现在的工作时间跨度,说他昨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给家乡里的几个人找到了份工作,说他对未来的想法。我静静的听着,生怕打断他。后来,他说,哥,我要去上工了。你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我说我会的,然后急不可待的把电话挂了,因为我害怕我会流出眼泪来,我想我不能让他听到我的泪水。每次看到那些额头干净而明亮的少年,总想起弟那撅起嘴角的笑和他额头正中的微小而明显的伤疤。当我得知弟要回去上学的消息时,我忽然想起那明亮的水晶来。我想我是应该值得轻微的庆幸的,至少弟没有丧失他水晶般的少年本性。他这颗尘世里的水晶,被生活的艰辛慢慢的磨去了尘垢,他或许不会如何的耀眼,可是他干净、明亮而透明,没有一丝的杂质。他的人生,或者刚刚铺开。可是,还有更多的水晶,在尘嚣里,慢慢的沾染了许多的污垢和尘土,而当这些成为他们的肤色的时候,他们不再是水晶,而是一些柔软或者坚硬的石头。他们的心里,有些什么,不再为世人所知。他们就这样的,流失在人海里;他们就这样的,被丧失。
(四)流年·写给大学
又是一年的七月。校园里到处张贴着有“毕业”字样的海报,“欢送”成为一个带有轻微伤感的词语。校方说,毕业生要在7月1日前全部离校。可是,今天是7月12日,依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熟悉的已经毕业的脸孔。他们的脸上,总带着一种莫名的难以看出的悲伤。他们走在校园里,不再是东张西望和低头赶路。我想,当他们走出校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看一眼这个校园里的不知名的淡紫红的花儿,就像他们来的时候。
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时候,许多人不由分说的失望甚至愤怒。可是随遇而安的传统让我们安静了下来。是啊,来了就来了,埋怨谁呢?在不停的对高考和志愿的悔恨后,总有些人有些美好的愿望,比如,拿个超强的奖学金,成为一个顶尖的人――即使是在这个不怎么知名的大学。也有人没有愿望或者愿望是“但愿长醉不愿醒”。除了一部分人之外,许多人都仿佛看的很开。喝酒的喝酒,逃课的逃课,埋头苦读的继续苦读,在以前很多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一天之内把它们全部做了。同样,现在一天内喝的酒也几乎是以前的总和的数倍。除了老师和父母,没有人怪你的,因为你的失望,因为你的年轻,因为你是大一的新生。军训的时候,你一定会在暗地里骂那个教官是个混蛋,居然罚你蹲两个小时;你一定注意到,对面排的女生今天又晕了一个;在军营里,你会发现吃饭吃得快也是一种成就,可是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快起来,于是你就只有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想吃的时候才发现菜没有了,不远处的集合哨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于是你就只有硬着头皮饿着肚子的站在教官面前,然后教官告诉你你的嘴上还有没有吃完的饭粒,还有你的皮带没有系好,帽子也歪了,接下来你要做的是,听教官的话,你一定知道,接下来,你会很惨。如果这些真的全部被你撞上,到最后,你一定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临到军训结束的时候,你会发现,那红砖的绿色军营,忽然变的可爱起来。对着教官说再见的时候,你想着,或许再也见不着他了。不知怎的,你有些不舍。每天吃饭前唱歌,每次训练前后都要唱歌,你或者感觉到已经习惯,忽然的回到了校园,居然对生活有些不习惯了。其实,惟一坚持的习惯可能就是叠被子了吧。可是,当你发现时间越来越不够你睡的时候,你会忘记了这一光荣的教诲。忘记当年在军营里为叠被子所做的努力和所吃的苦。这个时候,应该是大一下学期了吧,或者说应该是大二了。
在庆幸自己没有被老师抓补考和重修的时候,你的大一已经过的差不多了吧。或许,你会在悔恨自己没有任何收获的同时,在庆幸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她(他)的陪伴。于是你的电话卡倍增,也很难在公众场合找到你了。当有一天你被舍友“人赃并获”的时候,你应该开始为你的饭卡和口袋里的铜板担忧。在酒足饭饱后,你就可以公然的在众人面前莫名的消失;就可以在踢球的时候拖拖拉拉的迟到而不用去看其他兄弟的脸色;你就可以公然的出双入对;公然的在上课的时候接听一个被你称为极其重要的电话――其实,那只是她(他)打来的电话并且对你说,她(他)只是很想你而且无聊得要命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这时候,该怎么办?你看着办呗,要教吗?肯定不,以你的智慧,一定可以搞定。对了,怎么能忘记了电影和录像呢?刚才的台词,就是从周星弛老师那里学来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大二了吧,不是?那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没有找到或者没有去找你生命里的另一瓣花朵,你又不想让自己的年华淹没在那个老头的口水里和书本里,你又刚好没有什么大的兴趣,也没有什么野心在学生会和社团里发展,你应该四处看看,那里有电影院,那里的录像厅人气最旺,还有你应该学会看海报,在花花绿绿的海报中一眼就认出那张是电影海报及其天书般的内容和吓人的题目:本年度最强搞笑片、XXX最新力作――最让人期待影片、XXX激情演出等等等,你或者不信,但你还是去看了,因为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情可以做的。你在一边骂之中一边看完了,想着,又浪费了一个晚上。你骂了自己一句。当你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对你说有个异性给你打电话了。于是你食指大动,打电话过去一问,结果不是她(他),你几乎晕倒。第二天,父母给你打电话了。问着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学习怎么样等等,你又快要晕倒了,因为学习实在不怎么好,重要的是,昨晚居然是父母打的电话。你开始随便的说些话敷衍过去。想起这个的时候,你就会对自己说,这能怪我吗?这里没有学习的环境啊!如果当初我去另一所学校,我一定会好许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差。于是,又回想起当年来,思潮汹涌,你的一个上午或者下午就这样的被你汹涌掉了。
或者你是个有志气的人,你在第一学年就拿了奖学金,而且据说是国家级的。恭喜你,你是最受欢迎的人之一。你可以到处含蓄的说自己拿了国家奖学金,你可以大方的请客,你也可以高兴的打电话回家去说爸妈我拿了奖学金了是国家级的,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你就是众人的榜样了。在大学校园里,卧虎藏蛇,错了,是卧虎藏龙,那些乖乖的并且成绩很不赖的学生已经不是他们的榜样,他们可以对你说,为了奖学金而放弃许多珍贵的东西,你笨啊?你或许可以反驳,你有本事你拿给我看。他或许会真的拿给你看,而且比你的多。而更多的人是一笑置之或长笑而去,心里一定还在说你,这个书呆子,什么年代了?还读死书?所以,不要拿你的国家级奖学金去衡量你和你周围的人的价值,这样的人,说起来,真的有点傻。读死书读了那么多年,现在居然“死”性不改,那么你在找工作的时候就死定了。在10个没有找到工作的师兄当中,只有一个人是因为学习成绩被刷下来的,而其他的9个,是些因为实践经验不足、在众人面前说句话都脸红的拿过奖学金的好学生。不管如何,我们的内心都有一种做好人的感觉(如果你看过无间道III你就会问刘德华为什么一直到死也想做个好人,其实,这点只要你到这时候你就可以了解),于是我们总是在看到周围许多人都在为各种证书忙碌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愧疚,自己应该也去捞一两个证书。于是你就毫不犹豫的报了名,辅导班、资料等,居然要那么多钱,你心痛之后就是许多个奋斗的日夜,那时你会发现,考个证还是件有难度的事儿,累的时候你就会想要放弃。可是,谁忍心呢?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和幸运,那个证件(仅仅是一块被包装起来的纸片而已,并一定能代表你的实力)被你攥在手中,如果不,你就只能哭去了。等你攥到一两样认证证书的时候,你的大二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不用去悔恨的,因为,那已经远去了。如果这个时候,你没有找到自己的另一瓣的时候,别灰心,一切都为时尚早。但如果你没有把你的CET-4过了,那你在接下来的第一个学期就要加点劲了。当年的我就真的这样做了,在一本英语的资料书上写着:“咬牙切齿,破釜沉舟”。在英语词汇的扉页上写着:“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过四级。”分数公布的那天,要到网上去查,一大早被吵醒,然后一大早的跑去上网。因为网上查的人多,所以要数字排队,一边排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手里的鼠标几乎不听使唤,旁边围着一群人看着,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结果,我的第二次审判让我逃过了一劫,居然考得不怎么差。那天我差点就高兴的找鞭炮放了。当然谁也不知道那个学期我是怎么走过来的。“英语简直就是法西斯。”这句话深得我心。那几个月,英语占据了大部分生活时间,在众多兄弟浪漫的时候,俺一个人躲进自习室里看英语,背单词。当他们满面红光的在宿舍里谈论今天的时候,我还在路上,背着书包,往宿舍赶,因为时间不早了,快23:00了,我能不赶吗?就这样的,时间被这样和那样的事情占据了。或者应该说,是被英语占据了。看着以前的准考证,看着自己在上面作的记号,不由的恍惚起来。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大三了。而且是大三下学期了。在自己的网站上作了一个专题,叫做“准备毕业”。这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呢?在这一年里,我听到一句很经典的话:“大学期间,即使不谈恋爱,也谈一场乱爱”。和一个朋友在去年的时候聊天,他问我你大几了,我说俺大三。你有女朋友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你完了,大学的美好年华居然被你用来读书去了,你没有救了,赶快还有一年找个人随便“嫁”了算了。是啊,如果到了大三,你依然如此不幸而你又不想随便的“嫁”了,那么,赶快,忘记吧。
一切为时已晚。
又是7月,想起三年前,那些流火般的日子里,离开了中学校园,满目的呆滞。再翻开大一、大二和这个学期照的集体照,总有一种感慨油然而生:怎么大一的时候大家都目光呆滞却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大二时候众人的目光渐渐的清澈却神气内敛?到了大三,到了现在,却发现一个个目露精光的可就是像一个浑圆的马铃薯一样失去棱角。屈指数来,这大约有了1000多个日子了,却发现对这个城市和这个校园依然感到一种陌生,目送着一届一届的毕业生远去,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却始终没有去了又来的。那陈旧的电话号码已经失去了效用,那个名字,也将这样的在记忆中失去吗?有天听一个大一的师妹笑着说毕业生应该做的N件事,其中有一件是,拜访一下你很久没有见或者很久没有在一起的朋友,至少要见她(他)一面,因为从此你可能永不相见了。她当时笑着说的,我没有笑。当时的校园里到处有喝醉的人们,他们相互搀扶着,从没有这样的亲切过――我这样的猜测。他们的脸上,是酒后的红润的颜色,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悲伤。他们的口里,一定喃喃的呼喊着一个名字,只是我们都听不见而已。在昏黄的路灯光下,有的恋人在作最后的拥抱,有的人在相拥而泣,全然不管身旁的人们,全然不理会往日的矜持。而这个时候的人们好象特别宽容,有人往自己身上吐也没有说什么,如果是往日,恐怕已经打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感到疲惫,为了生存和生活,许多东西像摔酒瓶子一样的用力扔掉。我也没有问他们,你是否感到悔恨。我不忍。看到那些悲伤的脸,我就感觉到害怕,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就该我们登场了。我能说什么呢?握着他们的手的时候,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祝福的话才是他们想要的。从此,我们永不相见。这句话太让人悲伤,可是却无比的现实。当他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了,就轮到我们了。
在谈论中,经常这样说,还有几天,就大四 ,还有几天,我们就毕业了。是啊,几天,这几年仅仅如几天一般的过去了,我们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已经无从计较了。要结束了,要结束了吗?仿佛幡然醒悟,仿佛刚刚醒来,刚刚想要好好的努力一番,却发现大学给我们的时光不多了。或者说,我们给自己的时间太少了。有很多人没有结识,有很多朋友已经失去了联系,有更多的朋友是变得更加的淡如水了,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有很多的承诺没有兑现,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过,有很多的梦想已经成为时间的流里的一滴水,转眼就找不到了。这安静的年华啊,似水而逝。当年华流水般的流过我们身体和周围的时候,我们何曾察觉过什么?即使察觉,我们又能如何做呢?看那阳光照在雪白的墙上,然后又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时刻离开,不留一丝的痕迹,也仿佛不带走些什么。当初那个坐在火车上有些惊恐有些紧张而更多的是期待的少年,如今,到了那里去呢?
我们在有生之年相逢,然后离别。我们在流年之间不断的拾起些我们认为是美好的东西,而更多的,是抛弃许多的东西。我们在流年之间成长,或者说是生长。我们不停的赶路,又不断的停下,更多地,我们是在路上的。我们拥抱、哭泣、欢笑,为这人生啊,或长或短的人生。
流年,这安静的流年。就这样的流过了,我们的青春。
不要悲伤,不要哭泣,我们握手,我们拥抱,然后离别。
(五)流云·写给爱人
天生一双一代人,怎教两地销魂?
此时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纳兰性德
他是个孩子,不得不这样说。他病了,病得不轻。许多天了,他每天都在发烧,每天晚上都很不舒服。他哪里也不去,搬了张椅子,在阳台上看着天边的云彩。药的作用只是让他暂时的冷下来,不出汗。但过了药的时效,他的身体又会发烧起来。虽然已经看了医生,可是也不怎么显出很大的效用来,慢慢来吧,或许,他想了一下他的病,却没有深入去想。这时他的眼睛正在盯着那天边淡黄色的云彩不放,生怕她一下的不见了。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云彩始终是在变幻着的。天边夕阳的光芒,正映在他瘦瘦的脸上。他是个异乡人,或者可以说,他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孩子。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胡子也有些长了。从这点来说,他不是个孩子。只是这样更显得他瘦弱了。他的背有些佝偻,他对我说,那是生活的重。是的,生活的重,总让人精疲力竭,寸步难行。可是,他真的太瘦了。窗口微微的有些风吹来,掀起他的头发。他依然没有动,看着那天边的云彩。
“那是什么?”
“流云。”
“流云?”
“对。”
那些流云,在不停的变幻着色彩、形状、位置。“你累不?”
“不。”
“吃了药吗?”
“吃了。”
“你说,那流云的下面,是谁站在那里?”他问了最长的一句话。
极力望去,那些云朵下,是无边的山,山上,应该是些树吧。“没有人站在那里。”
“有的,一定有的。”他的目光仿佛坚定了许多。可是眼睛依然不离那些流云。
去年的春天。
他戴着一付蓝色的眼镜,背着一个如他一样瘦的书包,头发长长的,胡子好象也没有刮。穿行在校园里,低着头。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行走着。在没有人的地方,他就把眼睛摘下,他的眼睛红红的有些微微的鼓起,与他瘦瘦的脸颊并不符合。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烟来,然后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把烟点燃,一闪一闪的火星映照着他的脸庞。他开始咳嗽,微微的咳着,尽力的抑制着自己。在暮色里,他的身影被夕阳映得很长很长。把烟掐灭,戴好眼镜,继续走着。其实,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可是天慢慢的黑了下来,他能到哪里去呢?这时,天已经黑了,他就开始了他的仰望。这里总是没有多少星星,总是难得的见到月亮。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些云朵。天空是暗暗的蓝,压得很低。周围的喧闹已经安静了下来,他没有把眼镜摘了下来,因为他不想让天堂里的她看到他的泪水。她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这是多么的艰难啊――相对现在的他来说。他也不想这样的。真的。“此时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他拿出纸和笔来,写着这句话。他的写的字很好看,许多人曾经这样的称赞过他。可是现在他的手仿佛失去了力量,字体扭扭歪歪的,难看的要命。有一滴水滴下来,滴到了那个“春”字上,溅在纸上,开了一朵小小的淡蓝色的花儿。如他的头发一样,他的生活开始凌乱不堪。他总是在不同的时候,仰望天空。然后在纸上,画些混乱的莫名的图案。他依然把眼镜戴上,即使是在上课的时候。他开始对着打开的抽屉发呆,里面是整齐的信笺和几张照片。他开始渐渐的瘦了下来,也不说太多的话,胡子始终没有去刮。头发在一个午后理去了大半。时光,也这样的过了大半。后来的他,是怎样的把眼镜摘了下来的,他忘记了,所有的人也不会记得。
北方,这是他始终没有忘记的,北方的西边,有一个小城,叫塔城。那里是她的家――永远的家,那里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可是,他在南方,最南的南方,那里太远了,太远了。他开始发觉自己的无力,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对他说,要相拥一生。可是,他没有想过,她的一生居然是如此的短暂。她甚至没有度过她的20岁生日。他也不知道,她的19岁生日,是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度过的。她对他说,在认识你之前,她已经对人世失去了希望、期待、爱、甚至恨,她试过割脉,却没有成功。她说她喝酒曾喝到吐血,昏迷了三天,却依然没有被死神要去。她淡淡的说着这些事情,仿佛那不是她的从前,那仅仅是别人的故事。他说,我要给你写100封信。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他知道,一个灵魂就要坠落,而他,却爱上了坠落的灵魂。他没有想过远隔万里的距离,也没有想过以后。他开始写信。一封一封的写,然后一封一封的寄出。渐渐的,她对他说,原来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天涯,有一个美丽的灵魂,有一种美丽的生活。她渐渐的远离了绝望和灰暗,也开始珍惜起了生命的时光来。她答应他,要好好活着。于是,便有了牵挂,彼此的牵挂,总是让身在远方的人们如此的疼痛而美好。她说,有人牵挂,是如此的美好。他依然在写信,即使没有回音,他还是在写。2003年的春天,她忽然间的没有了音信。他的牵挂多了许多的担忧。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生命却已经进入了黄昏。她还是那么的年轻,即使家庭的不幸也没有让她放弃生命――因为她有了他的牵挂,有他的爱。可是,苍天永远是无情的苍天,没有些什么是它舍不得的。他隐约的从她朋友那里知道了关于她的近况:她的心脏做了手术,手术的时候一直呼喊着他的名字,她的父亲和母亲也因为她而复合。她的童年里所有黑暗,都已经被他所带来的光明驱走。她开始坚强而艰难的活着。微弱的心脏让她始终没有力气给他打电话。她怕他担心。他撕心裂肺的在想着,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们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只有彼此的相互鼓励、宽容、理解以及爱。他只写了23封信。因为在那个时侯,他知道她去了。去了天堂。于是,他和他瘦瘦的书包,总是在一个充满金黄暮色的黄昏里,漫无目的的穿越着。
今年春天。
一个孩子对他说,她要到他的这个城市里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好啊,到时我请你吃饭吧,记得来的时候给我一个电话。开始的时候,她对他说,我要到云南去上学。什么?云南?他惊奇异常,然后说,我就在云南。就这样,他们算是认识了。这时候的他,依然是那么的瘦,太多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累。对于相遇的每个一人,他都小心翼翼的。在心里,他始终有一种痛在交织着。生活的艰难,已经不算什么了,心灵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他常常这样的对自己说。他开始淡淡的对着每天要面对的人和事。他不知道这是退步还是让步,他没有去想,因为,他太累了。可是仿佛命运一般,有些事情如果要到来,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远隔千万里,她依然义无返顾的,她喜欢他。她说要到这个城市里来。他开始有些期待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可是,一切都仿佛命运,而命运向来很难遂人所愿。他们始终要分隔千万里。一个在南方,另一个在更远更靠近海的南方。他仿佛听到命运的嘲笑声,即使不是南北相隔,东西相离,你又能如何?是啊,谁又能如何呢?对着这个茫茫的人世,他们能有什么力量去改变呢?这时候,他病了,病得不轻。每天,他都要到医院里,坐下或者躺着,看着那褐色的、白色的、无色的药水从一根银白的针流向他的血液。他的头发又开始了凌乱的形状,寞寞的脸上,总是隐隐的出着汗。那些天,他仿佛对身体的疼痛失去了知觉。有一次,他的输液管里几乎滴完了所有的液体,而他却看着窗外的云,等被医生发现的时候,他被骂了一顿,他只是歉意的笑笑。可是谁知道呢,一个人在那白色的床上躺着,除了听风声,就是想她了。他想着的时候,总感觉到一种疼痛。那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里时候,他是没有知觉的。他不知道绝望是长得怎么样,但他始终感觉到,它就在身旁不远的地方。一切都仿佛命运的安排一样,无懈可击,坚硬无比,他找不到出口。他的病情很糟糕。他总是问自己,你怎么就这样的被击倒了呢?可是,每到晚上,他就浑身的发热,然后就是头疼。临睡前,他必须吃药才可以睡下,然后,又会在半夜里的疼痛中迷糊的睡去。他很早就醒了。如果可以,他总是先看看天边有没有云朵。他一律的叫那些天边漂浮的云为流云。他说,他思念的女子,名字叫做流云。
他依然在看着天边的云朵,那些被他管叫作流云的晚霞,正在渐渐的隐去。因为黑暗已经在不远的地方铺开了它的帷幕。
“她知道你在看她吗?”
“知道的,一定知道。”
“你会和她一起吗?”
“会的,一定会。”
他的脸又有了些汗水,他的衣服已经贴在他的脊背上了。他一定很累,他一定在想,那个在流云下面的女子,她长的是什么模样的。他的头发与去年一样的长,胡子也是。只是,他不能抽烟,他弯着腰,他一定有些疼了,可是他还在看那天边的云朵,仿佛有些痴了。
你要好好活着,他对她说。他想,她还是个孩子,他没有什么是她值得留恋的。还有,她太年轻了。可是她异乎寻常的坚持。可是,亲爱的孩子啊,我们相隔千万里。他们无助的沉默。
“原来一生一世那么短暂,当你发现所爱的时候,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都会终止,命运是大海,当你能够畅游时,你就要纵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流什么时候会到来,卷走一切希望与梦想。”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见到这句话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当一切都已经坚硬得无懈可击的时候,他们有什么力量去改变呢?生命随时都会终止,这让他怅然泪下。命运是大海,是啊,这无端起风的大海,什么时候,他的幸福、希望、期待、梦想总是在狂流到来前被卷走。他说,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再经历一次绝望,那么他将会不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可是,执拗的孩子啊,哪里有幸福呢?
一切都如流云,美丽无比,却短暂异常。你抓不住她们的。那个你所爱的女子,也叫流云,或者,一切都是那样的注定了。
现在。
坐在阳台上,我总是可以看到那些漂浮的流云,一如我梦中的她的那样美丽。但是,我想,她不是变幻不定的。她是她,她就在那里,她不会走远。是的,我们的一生一世是那么的短暂,当你发现所爱的时候,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都会终止,命运是大海,当你能够畅游时,你就要纵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流什么时候会到来,卷走一切希望与梦想。是的,我想我是不顾一切的,命运的大海,我早已经领教过。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想我是能够畅游的,所以我要奋力的游,即使不幸就在前面,即使狂流袭击,我依然会拼尽全力的向她游去。如果有一天我抵达不了你所在的地方,请原谅我,亲爱的孩子,我已经尽力了。我会祝福你的。
(六)非主流·在生活和生活之外
蓝天下,是我们完美的生活。这一点无可否认,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无不预示着,这是一个繁华的时代。在城市里,极目所至,人们衣着光鲜的坐在车上。他们的脸上是一脸满足后的幸福。可是,你从来或者绝对不会去注意那些站在脚手架上、下的人们,他们浑身疲惫,他们才是这个城市的建设者,他们满身的泥水。他们对车来人好象失去了兴趣。他们仿佛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里。他们把钢筋水泥在这个被叫做城市的地方堆积,却住在一些瓦房或者油毡搭盖的“房子”里。他们生活在人们的视线里,却生活在人们的目光之外。他们的生活,不是主流的生活,可是,他们始终生活着。
在生活之外,有人活着。他们或许不为世界接受,他们或许为世人遗忘。可是,一切都无从辩驳。有一种生存,叫做卑微而坚硬的活着,在尘土与尘土之间,这样的活着比在城市里的生存容易多了――但却艰辛多了。
在那间瓦房下,墙上贴着一幅对联。一些孩子满脸的稚气的看着。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脸,是微笑,还是其他什么样的表情,我已经记不清了,甚至于,他当时是否就站在那些孩子后面看,依然让我记忆模糊。对联写的是:“学如逆水行舟,不学则退;心似平原弛马,易放难收。”当时的孩子,有几个懂了,也不记得。至少,我记住了,也懂得了一点。许多年后,那些孩子们都长大了,而有多少个人记得那对联,那个年轻的男人?去年回去的时候,专门的走进了那间瓦房。那是我进出了两年多的地方。每一块砖,每一根屋梁都没有变,只是旧了许多。那对联也不见了,那些当年的孩子又换了另一些孩子。站在当年那个年轻的男人站着的地方,我不由的有些激动难当。记得他当时手里不停的把粉笔弄断,然后就不停的看着我们。看着那些孩子,我也不由的把手里的粉笔一截一截的弄断。那块黑板没有变,不是那么的平滑,有了陈旧的痕迹。没有黑板擦,用报纸吧,一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怯生生的把一团报纸放到那张有点破旧的桌子上,然后怯生生的叫我一声老师。
十多年了,如今我只是在这张桌子边作短暂的停留。而他――那个年轻的男人,现在也一定是个中年人了――他是否还会用手指夹着书,轻轻遮着嘴巴,用他的眼睛,看着那些孩子?他的拇指是否还留着长长的指甲?他是否还会翻开他的那本只有他才会查看的四角号码新词典?他是个好人,许多的长辈都这么说。那些当年我离开时的人,都已经四散了。只有那棵相思树,依然还在,依然年年开花。听说,他到现在还是一个民办教师,这就意味着他的工资不是许多人眼中的真正的“工资”,他或许或者一定会为被拖欠的工资感到苦恼,据说他娶了一个漂亮的高中毕业的妻子,据说他还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可以说走就走,是否还会对着那些孩子背诵一些不知道名字的诗句?是否还会对那些孩子们说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人和书?那时候的他,有着很好看的头发,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就站在那张桌子前面,站在那些孩子面前。他会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毛笔字以及黑板字,也会写一手漂亮的文章。他总是对我们说着远方,说着一些书本上没有的事情,说,那些是理想,那些是现实。他给我们印发一些文字,不知道是他自己写的还是从那里摘抄下来的,在少年的眼中,那是何等的美丽和清逸?那是一小本16K的油印本。蓝色的字迹,有些薄的纸张,放在手上,是轻盈的。他总是会对我们说,读书很重要。每次的作文他都会一个一个字、词、句的给我纠正。而更多的是,我总是看到他用红笔写的评语,有着许多是我不懂的评语。虽然当时我学会了许多词语,而且相对同龄人来说,那几乎不可想象。可是我始终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的际遇和他神色里给我的感觉。有一段时间他仿佛像是消失了似的,失去了踪影。而少年的我们,怎么也不想不通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人猜测说他回家结婚了,有人猜测说他南下广东了,有人说他病了。我不由的隐隐的感到难过。我开始知道什么叫做命运。或者说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接触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约两个多月后,他回来了。当时的我们都很高兴,因为他回来了。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和失望。当然这也是我几年后才知道的。他的头发好象也长了些,胡子也没有刮。他开始在课堂上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后来想起,虽然记不得那些话的内容,却始终记得那些话里的无奈和一种没有力量的愤怒。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懂得了,生的艰难。可是我始终无法对人们说出来。我想,我年少时候的力量,有一半来自于他和他的言语,有一半则来自于我的父母和生活。在那时候起,我仿佛知道,他是一个独行者,是一个在路上的人。可是,命运始终是最坚硬的东西,生活始终是最难以下咽的食物。可是我们始终都不能逃脱。我们都要在坚硬的路上行走,始终要把食物咽下。
或许他不知道,他给一个少年带来的是什么,但这一切,却在改变着我的人生。在许多的关于他的消息和与他的通信中,我仿佛看到,他挺拔的身影依然挺立,可是他始终是一个人的行走,他被一种主流抛弃。他对我说青春的落下,对我说青春的没落,至于对生活的艰难,他仅仅是一笔带过。他来信对我说,你的个性是消极的,冷眼看人世,这样是不好的。可是,他或许不知道,我看到的,为什么总是许多让我疼痛的人和事,而为什么,人们居然对这些人和事司空见惯和视而不见?他说,与钱共舞的现实是一股不可抵御的浊流。为口奔忙,为着能够在这繁华的人世里挣得维持生存的一席之地,足矣!想着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开始没有了言语。可是他知道吗,在他的周围,许多人因为生存,失去了一些人生最珍贵的东西。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他说,他的路如同黑夜里的荒野,在荒芜里,一个人独行。我想着他的脸,坚定而充满疲惫的脸。当城市里的人们和衣足食的在七色的霓虹灯光里穿梭嬉戏、放声大笑的时候,总有些人在充满泥泞的路上走着、赶路。他们的身上是生活坚硬的重压。当有人因为空调而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他们,正在烈日或者严寒之下,不停的赶路。而他,就是人海中的一个。他是我的老师,一个年轻而极其有才华的老师。我想,他的本来一定也是个很倔强的少年、青年。他一定也有许多的理想,他在遇到许多的不公和磨难之后,也只能说在坚硬的人世继续的为口奔忙。这个时候,对于命运,我已经不再是如此的陌生――因为它就在我的身边环伺着。他是我的老师,尽管每次他都自称愚师、老朽,可是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纯粹的一个,他教会我看这个世界,面对这个世界,他尽管过得艰难,却始终没有失去过些什么,包括人们面对生活最珍贵的东西――追求与奋争。他的脸不是人海中的那么千篇一律的麻木、淡漠而面无表情。生活的磨砺,让刀更加的锋利――尽管锋利是藏在心里,可是,他始终没有失去那锐利的刀锋。
忽然间的想起他来,在一个阴郁天气的日子里。我想我是如此的惭愧,很久了,没有给他写信,很久了,没有他的消息。他或许不知道,当年的少年,也在慢慢的丧失着――丧失着青春、力量和上路的勇气。
生活在边缘的人,我想,他是的。因为如此,他才遭命运如此的折磨。生活在主流之外,我想他也是这样的。有那么多的人在上路,有那么多的人为了生活奔忙,可是,又有几个人,可以不放弃年轻时候的抗争和奋斗。不,许多人都已经对青春时候的梦想和理想等等唾弃了。他们已经不需要了。一个同龄人衣着光鲜的对我喷着烟圈,“我要的是钱,不是理想”。
而我看到的,更多的人生活在生活之外,他们没有多少的空间可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梦想等等。他们在仅有的空间里,平庸的活着,活得即使不是很安逸,却很舒服。他们的心里,只有些小小的生活愿望。这样的生活,或者说是毒药,或者说是甜蜜的糖,含在人们的口里,让人如此的迷恋。
天仿佛要下雨了,不知道,他是否过得还好。我应该叫他老师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他的家,是否还会因为风雨而让人难堪不已?他的孩子们,是否还安好?他们都要长大的,他是否还会坚持他对命运的抗争?他是否还用手指夹着书,对那些孩子们说一些不知名的书和人、人和事?
写下如此凌乱的文字,献给他、献给那些被生活淹没的光和年华、献给那些生活在别处的人们、献给那些依然独自行走的人们、献给那些被人世淹没的青春、梦想、理想、力量等等等等。
(七)流浪·流散·漂流
小时侯,总想着能去流浪。到了逐渐长大的年华里,这样的想法依然没有变。在记忆中,总有一个这样的场景是不变的:“一个少年,在一条大路上奔跑。手里或者肩上带着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带,就这样的,去远方。那时侯最好是清晨,或者黄昏。在霞光里,少年的脸一定有飞扬的颜色,少年的脚步一定是飞扬的步伐。看着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或者汹涌的人群,少年始终带着勇敢、坚定。”可是,始终没有,我始终没有到过什么地方去。一个也没有。除了必要的远行,我几乎哪也去不了,哪也到不了。
坐在这个城市里的公交车上,车开到隧道的入口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我忽然听到了歌声。一个头发不长却有些蓬乱的年轻人,怀抱着吉他,嘴里唱着歌。一个孩子在他的身边停下,却被他的母亲拉走。看着他,让我想起了“少年”这个词来。他唱的是流行歌曲。本该愉快的调子,却带着无限的忧伤。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也来不及辨认他的衣服是否一如城市里的人们的那样光鲜,车就开走了。我想,如果我继续看他,我一定会忍不住的想流泪。公交车的另一边,是一对亲昵的恋人,他们的脸上是幸福的光,他们的头发都很整齐而且梳的很漂亮。“甚至他的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洋溢着幸福。”忽然间想起这样的话来,我转过头去,不看他们。可是为什么,那上午的太阳怎么忽然如此的刺眼?那个流浪歌手的歌声早已经听不见了。大街上洋溢着的,是一个女人慵懒的歌声。在高分贝里,我仿佛听见她在歌唱幸福,歌唱着这个美丽的世界和她的恋人。车过了另一条街道,街道依然热闹非凡,好象是有人在那里做洗发水产品的促销活动,黑色的头发里,一片人头涌动,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想,我将不会去想流浪这样的词语。可是我也不会对那些说着要去流浪的少年说那个隧道口的流浪歌手。我只会对他们说那些繁华似锦,对他们说,这是个美丽而美好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有,而且人人都在拥有。
在街头走着走着,有一个伙伴忽然间不见了。于是就到处急急的寻找。找到他时,他说,你不用找的,我不会丢的。是啊,不会的。我们是不会流散的。因为,这里太小了。可是他知道不,这个城市的人潮,足够淹没我们。还好,我们都会回去,回到同一个地方等候。可是,你知道不,有些人是怎么也等不到的。他们,就是被流散的。而我,相对于他们,是不是流散者?一路的走过来,有多少人是与我们一起走的?有多少人,是被流散的?这让不由的想着花儿来。一个长发遮脸的少年,唱着一首歌,缓缓的唱,缓缓的悲伤。那是朴树和他的《那些花儿》。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我们握过的手,我们拥抱过,可如今,我们或者会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与另一个人拥抱,与另一个人道别。在这样的中间,伴随着故事的结束和开始、身体的成长和老去。他们都与我们一起的成长、欢笑、绽放,可是,不过片刻的人生里,我们竟然又要说再见了。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在许多年后,你或者会说,我们就这样的,被岁月流散,被时光流散。
在附近的黑龙潭公园里,有两个水潭,一个浑浊,一个清澈,二者相通相流。每次站在潭边,总会有游人往水潭里扔些特制的鱼的食物。鱼们在这个时候一改怕人的习惯,那里有食物就往那里汹涌而去。顿时,水潭就忽然间的拥挤了起来。当然,这是在清水潭里的。浊水潭里的鱼很少,也很瘦、小。它们在那里漂流着,没有游人往浊水潭里扔食物。本来它们是可以游往清水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始终还在那里漂流着。朋友这时候感慨,“它们是怎么成长的呢?”是啊,它们是如何成长的?没有人知道。水面一片平静,微微的有风吹过,居然没有看见浮萍。水潭里的鱼,都是在漂流着。一边是为了获得游人的扔下的食物,而另一边,却是为了生存或者生活,又或者说,是为了活着的愉快。其实,在嬉戏的我们,难道不是鱼一样的活着?是否我们都在漂流着?为了食物或者其他的东西,我们不停的漂流着。我们不停的被告知,我
作者:
邻家妹妹
时间:
2005-7-7 17:27
好长啊!!
看了一部分,不错的!
作者:
leonsn月饼
时间:
2005-7-7 18:27
楼主是原创的话要发到那里哦~偶帮你转!
作者:
yanyan
时间:
2005-7-7 18:58
我看了,好多流逝的东西和回忆,令人回味的文章,是楼主原创还是转帖呢?
挺感人的,特别是(二)、(三)和(八),关于老师那段真的不错。
作者:
听的健
时间:
2005-7-7 19:03
真长,不过值得一看````
作者:
周莹
时间:
2005-7-8 10:06
看到眼睛发疼发酸~~~~
作者:
lovehotel4
时间:
2005-7-9 12:21
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有些流泪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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