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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俗小说

(8—3)
出了门,我四下张望,蓦地吓了一跳,有人蜷缩在台阶较暗一侧。我退了一步,仔细打量那人,他不像乞丐,穿了件浅色衣服,靠着墙角面朝外跪着,头冲下支在腿上,看上去非常瘦小,他的头发纠成一团从衣领里冒出来——头发很长,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个女孩,衣服是粉色的衬衫。

  “嗳。”她一动不动。“你不舒服么?”执拗地不开口。如果她不舒服,不会团成这种姿势,这只能叫她更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我陪着小心上前安抚她,想拉她起来。她抽了一下鼻子,倔强地挣脱了。

  抬头的一瞬,路灯照见她脸上有些深色的纹路,是干了的泪痕。她的脸有点扭曲,我也许见过,但认不出来。看情形,她是为哪个在店里找乐子的男孩,店里吵得厉害,兴许两人之前在外面连哭带打也未可知。我继续拉她,店门口有这么一位不速之客总不雅观,而且,我也有点同情她。

  正僵持着,一位溜狗的女邻居经过,停下来:“她呀,我刚才出去之前就在这块了,问她又不说,要她起来又不动。”站了一会,撇撇嘴,往前去了。我丢了她的胳膊,回身推开门:“谁的朋友在外面,自己出来一下,别对女孩这样。”喊了两遍,有几个人好奇地看看我。满屋子都是男人,我看不出谁更像要找的那个——也许他根本没在意我说什么。等了一会,我合上门,她开始慢慢地干巴巴地抽噎。  

我蹲下身,把手放在她背上,她始终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回家吧,别等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半小时后再出去看,她已经不在了。
  
(8完)
身高1米62,体重53公斤,左手无名指戴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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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八月一过,江南的午后还像夏季,傍晚就有了秋凉。日头不再火烧火燎的叫人心慌,热度一点一点降下去,秋风渐起,街上的行人身心舒爽。

  猫心血来潮,交了三百块钱去学网页制作,教程两个月,每周两节课,逢到这晚,我就去店里帮小俞照应。

  每天罗彬照例出现,凭着女性的敏感,我知道他打定主意要把那套屡试不爽的花样用在我身上。唐璜的声名在外,无论天真的小姑娘、有男友的女孩、快结婚的准新娘、30岁的少妇,还是颇有姿容的老女人,他都有上手记录。在他没有什么不可能,于是我也可以成为目标。我感到不悦,又不免局外人般超然和好笑,想知道事情如何发展。

  他又经常装出本分有礼的样子坐下来和我聊天,并且为了某个观点争论不休。我总是占上风,他也总是中肯地恭维我,我并不完全反对,反而十分享受。对女人来说,拒绝也是一种接受,拒绝你,接受你的殷勤,所以她们的反应常常模棱两可。因此,我既对他的动机恼火,虚荣心又使我从中获得了快乐。

  真正让我不痛快的是,他最近的言行越来越随便,像老熟人般有几次用手推我的胳膊——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还有几次故意找茬,似乎想激怒我。我克制自己不发作。

今晚猫去上课了。我和暄坐在沙发上。

(8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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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摆渡苹果 @ 2006-05-24 14:08:07)
喜欢这女孩出现的一段
如果没猜错
该是又一个伏笔
这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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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苹果是说那个门外的女孩,我只好哭。
按照常规,她会是个伏笔,但在本文,她只出现这一次,没有因,没有果。
本文致力于模拟真实,如我们的生活,有些人事,只有短短的一瞥,无所谓哪里来,哪里去。
我一直觉得,我在写时间,写一年的时间,其间发生了什么,不是我的人物可以控制,也不真正受我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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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今晚猫去上课了。我和暄坐在沙发上。她大我半年,是我儿时的玩伴,一直保持着不太亲密但十分可靠的友谊,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多少共同点。

  暄不漂亮,但睫毛底下沉静的黑,衬了有斑点的白皮肤、卧蚕眉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以及嘴唇上孩子般毛茸茸的汗毛,有一种少女的羞怯。她很瘦,用最小号的胸罩还瘪瘪的,像没有发育的小女孩,我因此笑她竟然做了中学老师。

  不仅外表生得小,她心智也只有20岁,把什么都想得很简单,精明人听了撇嘴,聪明人听了要笑。我偶尔讲些半黄的笑话,她就正色说“去”,或嗔笑着搡我的肩。她什么都好,可是缺乏灵气,我常常不由的有种优越感。

  她最近在上夜校的本科自考课程,非常推崇教中文的大学教授,一会工夫已经跟我说了两回。

  “肯定是男的。”
  “干吗!”
  “问你是不是……”

  韩洌百无聊赖地向里张望,忽然站住瞪大眼睛:“周老师!你们认识啊!老姐,她是我高中的历史老师。”他嬉皮笑脸。

站在后头的罗彬打量了暄一眼,从鼻子里出了声冷笑:“老师?什么东西。”说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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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来之前,罗彬已经结过帐,小俞在跟人聊天,我找给他一块钱。结完帐,他没走,无目的地逗留。他的腔调分明在挑衅,想到这些天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刁难,我无明火起。

  罗彬出了门,听见有人在身后猛然推开门便回过头看,我扬手把一杯水迎面泼过去,一个女孩黑色的身影站在巷子里向这边看过来。

  我回到里屋坐下,因为怒气和冲动浑身发抖,罗彬一步跨进来,夺过韩洌手里的杯子就浇过来,我避让不及,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去拿热水瓶,罗彬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其他人回过神,暄拽着我,韩洌拦在中间做无谓的和解。我透过脸上下落的水珠看到罗彬发白的脸,心想自己也差不多。罗彬看了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门时用力摔门,震得满屋里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四下相觑。

  韩洌心有余悸:“老姐,你要不是女的,他已经动手了。”
  “有种就动啊。”
  “我知道是他不对,不过刚才他女朋友在外面,他这个人最要面子。”

  和暄的话头,象落水太久的人打捞不起。她明天有课,过了一刻就走了。

十一点四十,店里还剩三两个常客流连不去。我拿起电话,握在手里,犹豫了片刻,照着帐本上记的号码开始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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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接了,是罗彬的声音,很清醒:“喂?”

  “是我——”

  “我正在想会不会是你。”

  “我是——为我今天的态度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女朋友在外面,让你尴尬了。”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道歉,用略带鼻音的柔和语调说:“刚才我回到家,掏钥匙,把今天你找给我的那一块钱掉在地下,找了半天才找到。我想,也许以后你不会理我了,我不能把你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丢了。”

  我一时语噎。

  半小时后,我和他走在街上。

(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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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水月氤氲 @ 2006-05-26 19:56:27)
好厉害的唐璜~

可不可以在我博客上转载一下?确实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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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客长篇大论地转载~~~你也不怕占地方~~~
你喜欢就转吧,给我个地址,不过请注明,不得另转,违者法律伺候。 rolleyes.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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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半小时后,我和他走在街上。

这是一个旧日商贾云集,人杰荟萃,盛极一时的古城,见诸历代文人的笔端,那些文字残留着往昔的风雅与繁华。一个多世纪前,失去交通要道的老城同时失去了表面上的光华,衰落下去。

  如今这里没有火车,有的是没落的文化,有的是安宁的现世,有的是每一个生长于此的人血脉里根深蒂固的闲适和苟安。和一些新兴的城市相比,它像个蹒跚的老人想重新学步,远没有孩童的轻盈灵活。

  缺乏夜生活使最繁华的市中心现在也沉寂下来,除了偶尔飞驰过一辆车,或晚归的人匆匆骑过,空旷的街道上只听见两个人参差的脚步声,有点惊心。

  “你怎么没骑摩托车?”我窘迫地放轻步子。

  “我从阁楼的窗子爬下来的——楼梯太响了,车又放在我父母房间的窗子底下,靠得不远,就走过来了。”

  我没有搭腔。

  一个女人可能会拒绝惊天动地的示爱,却难以对半夜翻下阁楼步行来看她的男人无动于衷。不过,这话从罗彬嘴里出来,听似不经意,总显得别有用心。一时间我想起猫兴冲冲地从大衣底下往外掏东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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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可能会拒绝惊天动地的示爱,却难以对半夜翻下阁楼步行来看她的男人无动于衷。不过,这话从罗彬嘴里出来,听似不经意,总显得别有用心。一时间我想起猫兴冲冲地从大衣底下往外掏东西的样子。

  “我发现你有时口才特好,有时一句话也不说。”罗彬侧过脸。
  “我内向。”
  “你不像个内向的人。”
  “你也不像,但你在乎别人的评价,喜欢观察,做事讲条理,这些都是内向的表现。”
  “在我认识的女人当中,你是最聪明的一个。”
  “因为你通常只量化女人,三围多少,腿有多长,不管内里的货色。”
  “别老对我这么厉害么。”

  我缓和了口气,“我对男孩都这样,没有厚此薄彼。”
  “对你老公呢?”
  “我爱他。”
  他看看我。
  “你也爱过什么人吧。”
  “当然。”
  “什么样的?”
  “没你聪明。”
  “这不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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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他笑笑:“我在广州当兵的时候,和一个战友开车出去,出了车祸,在军区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她是护士。她长得很文静,看上去比较清高,嗯——就是那种标准的好女孩。我战友不相信我能约到她,跟我打了个赌,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我根本没想到她会答应。

  你知道么,当时我在花园里,看到她走过来,我浑身都在发抖。那种感觉,你知道,那种激动,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是真的爱上她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抖动。

  “一段战地爱情。听说你当兵的时候被处分过,和女人有关。”这是韩洌说的。

  “哦,是个女兵,怀孕了。”轻描淡写地。

  “是在同时?也对,你不会为爱情收敛。”

  “我已经为她改变了。”他辩解道,“我那段时间一共只有两个炮友。”我刚要问他“炮友”是什么,蓦地明白过来,立刻缄口。

他迎向我意味深长地笑着,“除了那个女兵,还有一个少校,今年……36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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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军营生活越来越丰富了。”

“老女人有老女人的味道,不用你说,她什么都明白。你用什么香水——我有一次问她这个问题,你知道她怎么回答——体香。她老公做外贸,经常出差。我帮过她一个忙,她后来请我晚上去家里吃饭,我去了发现她老公不在。一进门,她问我要不要先洗个澡……”他笑笑,没有说下去。

  “很有意义的晚餐。”

  他不知怎么回答,于是出声笑了。

  之前说跟他有相似之处不过是信口调侃,眼下,我却越来越感到确实如此。他和我似乎有生来的默契,我们的交谈别人听来可能莫名其妙,对方却立刻能准确领会其中的含义。时而含蓄隐晦,时而坦白直率,冷不防一句讥诮,轻描淡写里暗藏玄机,真真假假,似有若无。这是一种奇妙的游戏,令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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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今天是第一次,因为还没人能像你这么了解我。

“所以你对我不隐瞒,也不掩饰。”

  “我知道骗你没用。”他开心地说,“我喜欢和你聊天,聪明的女人让我显得更聪明,还可以锻炼大脑。”

  “在男人眼里,女人就像件工具。”我本来要说“玩物”,忽然感到一阵难堪,仿佛一说出来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HAPPY和传宗接代。”他很自然地伸手挽住我的腰。

  我拿开他的手:“我比较幸运,还可以锻炼大脑。”

   “你很特别。”

   “如果你有更新鲜的形容词,我也会觉得你很特别。”我停下脚步,“我到了,再会。”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举动,转身留下我站在原地。他的背影让我联想到一头优雅的野兽,巧妙地绕行着接近猎物,不慌不忙却危险重重,有一瞬间我仿佛感到猎物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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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水月氤氲 @ 2006-05-28 12:42:39)
http://spaces.msn.com/tiramisumissing/

按要求做了。其实主要是整理起来给自己看的~

里面没什么东西,因为我比较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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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
摘回家好了,干吗要放上博,不够麻烦的 blin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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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这女人天生是个婊子!现在我知道她的腰怎么那么细,原来是给人搞多了!”韩洌亢奋似地漫骂,不顾这话的逻辑性。

  他摊开双腿仰面陷在沙发里,头发盖在脸上,胡子有几天没刮,长出参差的短茬,他拿烟的手微微发抖,有时抬起来猛吸一口,烟灰就掉在沙发上。半小时之内,他说过的话可以写一本《诋毁的艺术》。

  韩洌的热恋好景不长,两人很快就有了嫌隙。他对情鉴心存芥蒂有些日子,这一向闭口不提,最近消失了几天,再次出现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原来情鉴渐渐和他疏远,他按抑不住怀疑去了一趟上海,情鉴先是推三阻四,而后姗姗来迟,胳膊上还挂着个小开(比韩洌高出一个头),相互介绍只说是朋友。等到单独相处,韩洌和她论理,情鉴的话自相矛盾,反复无常,连往日情浓时的蜜语亦想否认。尤其让人可恨的是,这女人非但不顾自己引诱在先反而冷静地请他不要纠缠。

初恋就此结束了,童贞被这么一个女人夺走,男人经不住诱惑情有可原,女人卖弄风情简直没有廉耻,连传统道德规范都支持他,不怪他心有不甘忿忿不平。他平时目空一切的神气不见了,被听众都感到尴尬的自暴自弃、妄自菲薄所取代,这时他显出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受挫时的不堪一击。他推翻了从前自己夸耀的一切,唾弃自己和对方,用最刻毒的字眼咒骂往事。

  我默不出声地听他说,偶尔随声附和一句。他不是没有错,但面对这个男孩触目的消瘦,我不忍心苛责。他坐到无话可说就起身走了。我送他出去,站在巷子里,看他跨上半旧的女式自行车,一个人悄默声地往巷子那头去了,他单薄的肩下垂着,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第一次,我当他是弟弟一样怜惜。初涉人事还没来得及品尝爱的甘美就彻底领略了一回冷酷的欺骗,这对他未来的旅程有什么影响,没有先知,不能预言。站在门外,我忽然急切想和猫在一起,悉心要待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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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正好有人出门,屋里的喧闹一下子喷涌出来又立刻被挡在门后。我擦着对方过去,他站住,问:“你今天怎么了?”黑暗里白光一闪,是罗彬的牙齿。

“没怎么。”
  “韩洌跟你说什么?”
  “说情鉴。”
  “他们还没玩完?”
  “刚分手。”
  “喔。”听起来他毫不关心。
  他跨上巡洋舰:“我下载了《怕黑》,星期日下午3点,我在家等你。”
  “这算邀请?”我冷冷地问。

  他偏过脸点点头,不容我反应,发动了摩托,即刻在轰鸣中消失在巷子拐角处。

  店里正热闹,猫和五六个人激烈地游戏对战,周围交织着各种嘈杂的游戏配乐,我俯在他耳边费力地大声说:“一会结束了,陪我出去走走。”猫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过了半晌,猛地转过头,两眼看屏幕:“你刚才说什么?”我说什么?一腔的话此刻一起涌上来,却被自己哽住了,我呆站着,一句也说不出。

  他继续盯住屏幕,不时痉挛似的敲着键盘和鼠标。我站了一会,悄悄开门出去。关门时,我回头看他,他沉浸在眼前的虚拟里,浑然不觉。

(10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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